没了,像烟一样散了。卓绍华和成功都是见惯生死的人,但小三是自小一块长大的玩伴,这种死别的感觉无法做到淡然视之,无力感充满了心头。
“有时候真不知人要争什么,在死亡面前,坐拥金山、权倾天下又如何呢?”烟熏着成功的眼,他闭了下眼,眼角红了。
不如何,但只要还在呼吸,就不能原地踏步。等待的明天是什么样,谁也无法确切地描述。人的一生就是劳碌、茫然的一生。至于有无意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卓绍华掐掉手里的烟头:“小三年纪不大,肝怎么会坏成那样?”
“酒喝太多了。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其实……”成功也把手里的烟头扔了,他今天没开车,搭卓绍华的车过来的,“去喝一杯吧,这儿拔凉拔凉的。”他点点胸口。
从士兵到将军,哪个不是半辈子工作兢兢业业、做人谨慎为之,军二代总在圈子里活,父辈们的情况太复杂太神秘,稍微懂事的,都知道言多必失,如果被有心人爆点什么料,分分钟都是大麻烦。真正敢扛着父辈的大旗出去吆五喝六的,都是蠢货。卓绍华没沾卓明的光,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成功更是彻底和父母划清了界限,小三也是明白人。他说不能给父母脸上添光,那么,总不能让他们心里添堵吧!
卓绍华点点头,今天确实需要喝一杯。
“去哪儿?”李南也出来了,山一样横在两人面前。
成功和李南仅仅算认识,没交情,拿眼睛瞟了下卓绍华,见他没吱声,回道:“喝酒去。你要不要一起?”
李南无可无不可地拧了拧眉,自己上了副驾驶座。勤务兵今天开了辆别克,空间很宽敞,但李南那身高,坐后座还是有点挤了。
卓绍华盯着李南的后脑勺,板寸头,头皮青亮,头发钢丝一样,一根根竖着,据说这样的人脾气都不是很好。
考虑到卓绍华和李南的身份,成功选了家酒店式酒吧,这种酒吧私密性很强,环境也好,可以安安静静地喝酒。三人要了个包间,坐下没五分钟,成功的电话响了,小公主打来的,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她好想爸爸。成功接电话时一脸的慈父相,让人不忍直视,李南一挥掌,把成功呼了出去。
“恭喜了。”卓绍华与李南碰了下杯,他听说了李南立功的事。
李南交叠起一双大长腿,毫不谦虚地“哦”了声。特种兵能立功,任务不是一般地险峻,他们拿得理直气壮。
“什么时候要孩子?”卓绍华其实不八卦,成功不在,他又不想聊别的,就随便找了个话题。
李南摇了摇杯中的酒,眼皮一挑:“我不想要孩子。”
卓绍华怔住。
“我们这样的兵,每次出任务,谁都不敢保证能不能活着回来。如果出个什么意外,留下哇哇啼哭的幼儿和柔弱的妻子,于心何忍?没有孩子,谁少了谁,都能活。重感情的,伤心过一两年,就了不得了,然后还是会好好过下去。感情淡的,就像是半途换了个同座的,下车的人什么样,谁去记?可是有了孩子,就多了层牵绊,再坚强的女子,也会过得很沉重。何必把日子过得像部励志剧?”
李南的语气很淡漠,像在谈论一场秋雨凉一场的天气。卓绍华却听得汗毛直竖,这人活得太冷酷、太现实,也太悲观。虽说名义上是亲戚,但他们还没熟稔到可以一块探讨人生观与爱情观,他只是有点不解,既然这样想,干吗要结婚呢?
李南嘴角一勾,欠身拿过酒瓶,给自己的杯倒上酒。“来这世上一趟,哪能委屈自己。要么不结婚,要结就得找个最漂亮的。别妒忌哦!”
卓绍华失笑摇头。
“不过,我有点妒忌你。不是妒忌你有儿有女,你是怎么降服诸中校的?”李南突然压低了音量,眼睛黑如深渊,“她就是wing,是不是?世界上知道她叫这个名的,包括我,不超过八个人。”
“李大校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卓绍华不动声色,只是眼神深处有沉下去的警告。
李南一副吊儿郎当的样:“我这不是表示一下关心嘛!怎么讲她也是我拐了弯的弟媳妇。五年前在特罗姆瑟,上面下达任务时,说得云里雾里的,我还纳闷,一个丫头片子能有多大本事,不就会捣腾个计算机吗,有必要让我们出动吗?不过,她是卓家的媳妇,那……就不一样了。原来还有这层神秘的面纱,这就说圆了。这样的人才,就如同国家的瑰宝,确实不能流落在海外,哪怕束之高阁,远远观之。喂,传说里未婚先孕什么的,是不是你早早给她挖的坑?”
“李大校知道的事真不少呢!”温雅清俊的人冷了脸,也是一样雷厉风行的肃杀之气。
李南却像没看见似的,附和地点了下头:“我这人一身的坏毛病,讨厌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什么都要弄个一清二楚,就是死也得明明白白。我早说过,高岭,我是不能随随便便放手的。”
“看来你现在很明白了,然后呢?”卓绍华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李南,李南被他看恼了,腾地站了起来。
“这是咋了?”推门进来的成功瞪着剑拔弩张的李南。
“哦,他喝多了。”卓绍华拿下李南手中的杯子,把他扶坐回沙发。
“这是不要他埋单,把酒当水,死命地灌啊!”成功推了李南一把,让他窝到沙发那头去。李南没反驳,嘴角噙着晦暗不明的笑,瞪着天花板。
“这次怎么不带猪回来?”成功抿了口酒,眼神一扫,看向卓绍华。
“她有课呢!”卓绍华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心情又浮躁起来,这些人怎么了,一个两个的惦记着他家诸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