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潇潇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挪到车头去看兄长。可能是因为学过骑马的缘故,他驾起车,也又快又稳。
她本想同他说几句话,但一瞥眼看见他额角的细汗,她不由地一怔,一些杂乱的思绪浮上心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
上辈子他虽然变成那个样子,却站在了权力的巅峰,富有四海。以她的立场,她希望他远离那些破事,做个善良正直的好人,平平稳稳过一生。可子非鱼,焉知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如果有一天,他得知她强行改变了他的人生,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怎么了?”陆景行一瞥眼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儿,腾出手就去试她额头,语含关切,“是不是又发热了?”
“不是不是,我好着呢,刚睡醒。”陆潇潇连忙摇头躲避,但还是给他掌心碰到了额头。微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下来。她想了想,小声道:“我就是有件事想不明白,想着你比我聪明,想问问你的看法。”
陆景行挑了挑眉头:“你说。”
“哥哥,如果我们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到最后我们会有权有势特别富有,但我们都变了,变得谁都不认识谁,我可能还会瞎,会死,死的特别惨,再也见不到你,只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陆潇潇眼眶微微发红,也不曾留意到身旁兄长血色尽褪的脸,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另一条路没钱没势,可能会很穷。不过我们一直都很要好,过着很平淡的幸福生活……你会选哪一条?”
她承认她这问题问的很有倾向性和引导性,所以她抬了头看他,在等待他答案的过程中,心虚而又紧张。
陆景行唇角微扬,黑眸盯着她,良久才道:“你是做什么稀奇古怪的梦了?小脑瓜里怎么净装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对啊……就是梦到的。”陆潇潇理不直气也壮,她拉了拉他的衣角,“哥,你说嘛,到底选哪一条?”
“我选你。”陆景行静默一会儿,声音很低,“潇潇,哪一条有你,我选哪一条。”
他怎么可能舍弃她?
陆潇潇本意不过是求个心安,却不想听了他的话后,鼻腔一酸,眼窝有些发热。她“嗯”了一声:“我也是。”
回到车厢后,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真好,还能有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还能再次选择人生。
他们这一路非常顺遂,有马车自然比之前两人徒步行走要快许多。两人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晃晃悠悠,待到七月中旬,就到了江浙一带。
期间他们每到一地,都会顺带买一些当地特产,到下一地时卖掉,顺手的事,赚的不多,不过倒也能维持路上花销。
等他们到扬州时,手上还有不少闲钱。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陆潇潇也不愿意兄长成为一个卖货郎。
这几个月里,她除了有意无意给兄长讲一些教人向善的人生小故事,考虑更多的是今后如何生存。
她自私地左右了他的人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这辈子过得太差。
“我们留在扬州怎么样?”陆景行跟她商量。
“好啊。”陆潇潇点头,只要远离那些人那些事就行。她期待满满,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可以把马车卖了,加上手头的钱,赁一个院子先住着,我会做针线,也能调制一些胭脂水粉,抄书、代写书信也行的。可能日子会清贫一点……”
她话没说完,就被陆景行打断。他长眉一挑,薄唇微勾,屈起食指在她光洁的额头轻敲了一下:“想什么呢?哪里用得着让你操心钱的事情?你忘了我以前都学过什么了?”
不痛,陆潇潇嘻嘻一笑,作势捂住了额头:“我当然记得,你无所不能嘛。”
当初还在晋城时,养父陆老四对他们两人的要求完全不同。兄长陆景行学文修武,涉猎甚广,而她只是顺带着学一点。陆老四之所以收养她,是觉得陆景行性子有点怪,想找个同龄人给他作伴。
谁知到了育婴堂以后,陆景行在一群大小不等的孩童中选了她,而她也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松开。因此得以被陆老四领走。
其实在后来的相处中,她不是很明白养父为何会说陆景行性子怪,因为对她而言,他曾是她能想象出的最好的兄长的模样。
陆景行办事极快,两人刚商量好先在扬州落脚,不出两日,他就将马车转手出去,又带着陆潇潇一起去看院子。
“西街那边有一户人家,想要把房子赁出去。一进的院落,不大,不过倒还干净整洁。你随我去看看,若是能看得上,咱们就先赁下。”
“就咱们俩,一进够住了。”陆潇潇忙道,“只要能住就行。”
七月的天,暑气未退。两人早早出发,前往西街而去。
陆潇潇听兄长提过,知道这户人家姓齐。夫主早逝,妻子带着儿子改嫁到了临街。这边的宅子没人住,是以先赁出去。
两人行了约莫有两刻钟,陆景行瞧了她一眼:“用不用歇一会儿?”
“不用不用。”陆潇潇连连摆手,“我又不累。”她现在还在兴奋中,对即将看到的“新家”满怀期待,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