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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志跟着朱晃跳下妙玉坊花船,眼见方才还气势磅礴的冻雨竟是稍微止歇了一下,洛水之滨,空气中还带着浓浓的水汽,水声拍案,整条洛河经过这场大雨的灌注,水位霎时也高了一截。
杨宗志拉着朱晃来到个无人的暗处,掩嘴低声问道:“我叫你们跟着那个人,到底打探到些什么?”
朱晃恭敬道:“今日一早,那个人便出门去了,身边跟着几十个家将,我率人一路紧跟在后,见到他出北门,径直走上官道,走了好半晌,才在个不起眼的客栈中落下脚来。”
“客栈……?”杨宗志心头微微奇怪,那人高居官位,长住洛都,名下在洛都的郊外有些产业,倒是说得过去,他出了北门一不去庄园,二不去猎场,径直入了客栈,这便有些说不通了,他嗯的一声,又问道:“接着怎样?”
朱晃敛眉道:“后来我让手下都盯在外面,我孤身一人去了客栈里,四处找找都没见到他的身影,杨兄弟,你知道哥哥我是个粗人,没有什么智计,生怕自己愚钝坏了你的大事,所以……我心里便着急起来,再后来,我四下到处乱看,终于在客栈后面的柴房边见到了他的那些家将,那些人只是围聚在一起喝茶吃糕点,我不敢去的太近,只能背靠在柴房门墙外面偷听他们说话,过了半晌尽是听见他们说的是寻欢作乐的事情,什么今个你捧了哪个窑姐儿的场啊,明儿个我又要去会哪个相好啊,说个不停。”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皱,沉吟亮道:“难道他们是出去散心的不成?”朱晃又道:“听得久了,我这心里头也有些不耐烦,我平生最最厌烦的就是那轻薄无行,喜新厌旧之辈,放着家中好好的娇妻美妾不理,却老是惦念着外面的烟花女子,这才叫因小失大。”
杨宗志嘿的一声,背着手失笑道:“朱大哥,你……你这是在暗自骂我了,你看见我今夜留在这妙玉坊当中,便拿话提醒我,让我为人不可忘了本,是不是?”
朱晃认真的道:“杨兄弟,哥哥我不敢骂你,我知道你聪明机智,天下人人敬仰,你说什么,我便作甚么就是,我朱晃是个籍籍无名的愚人,若不是你和倩儿小姐的大恩,我早已饿死在洛都的街头上了。”
杨宗志笑道:“过去的事情还提它作甚……”顿了一顿,再问道:“那事后又怎样了?”
朱晃道:“后来我左等右等,也不见那个人的身影,尽是见到那些家将们高声谈论,如此过了一两个时辰,才见到柴房门开,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杨宗志凝神道:“哦……?什么样的两个人?”
朱晃道:“其中一个就是……就是那姓柯的,还有一个却是一幅商人样貌打扮,我瞧着眼生的紧。”
杨宗志沉吟道:“商人?柯宴是当朝的御史大夫,怎么会与一个商人打上交道?他历来使人感觉庄严宝相,过于自恃身份,岂会自降行头攀附商旅?”
朱晃道:“这些我便不知道了,我只见他们出门之后,话不多说,那姓柯的举手抱拳,便领着家将们离去了,我一时心里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此事到底寻常不寻常,所以跟着他回来找你问话,杨兄弟,我方才去了鸿运客栈,后来又找到大将军府,府里说你刚走不久,我一路追过来,问了几个路人才知,原来你与那妙玉坊的婷姑姑一道去了花船,你现下身份绝高,又是当朝的驸马爷,一言一行落在路人眼中不怕,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可就要当心了些。”
杨宗志转过头来,对朱晃看了好几眼,才轻笑道:“朱大哥,我过去只当你是个神力天生的好猛士,今日与你说这些话,才恍惚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啦。”他笑着叹了口气,又道:“这些事情先不去说,你再说说那商人……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打扮?”
朱晃抬头想了片刻,道:“看着倒是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可疑,对了……那人戴了个大大的皮帽在头上,许是从北方赶过来的。”
杨宗志点头道:“头戴皮帽,显然从寒地过来,现下洛都虽凉,倒还不至于遮盖的如此严实。”他说到这里,目中神采一闪,又道:“哎……此刻我时间无多,无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不然……不然恐怕等不了太久,朱大哥,既然这样你带我再去那客栈中找那商人看一看!”
朱晃点头应一声好,便唤了随人一道翻身上马,冻雨虽歇,空气却是潮湿阴冷,几人身上都淋了雨,寒风一吹,不禁都扑簌簌的打个寒战,杨宗志转身看过去,见到这几个汉子没有一人作出冷状,而是紧咬牙关眼神定定的看向自己,他不禁哈哈一笑,挥手道:“出发罢!”
骑马径直向北,不一会便到了北门城关,时过黄昏,城门早已紧闭,他们骑马来到城下,朱晃仰头喊道:“快开城门!”
楼上有人回话道:“今夜已闭门锁城,要出城请明日赶早。”
朱晃扬声大喝道:“此乃护国大……”他方自说到这里,杨宗志伸手拉住他道:“罢了,此事不可声张。”又抬头喊道:“请去唤城防守备朔余将军下来说话。”
楼上人不耐的道:“朔余将军赴宴去了,今夜难归,各位还是请回吧。”朱晃听得一怒,震起手中的铁杵,咣咣砸门道:“让你去叫,你便去叫,不然……我拆了你这城门,让你这厮折了脑袋。”
他手中力道甚大,那铁杵又如同婴儿臂一般粗细,砸在厚重的城门也是声震四座,楼上人呆不住,跑下来怒骂道:“什么人,前来惹事的么?”他话还未说完,朱晃对身后轻喝道:“拿了!”便见一群身高魁梧的汉子们飞快的蹿下马来,接着几只大手一伸,便将他拿伏在地面上,今日大雨方过,地上兀自水淋淋的脏乱的紧,他的半边脸贴在冰冷的石板上,拧头一看,又大叫道:“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怎么动起手来了?”
原来这些前来拿他的汉子,俱都是城防守备的戎装,与他身上此刻穿的也是一模一样。朱晃怒喝道:“瞎了你的狗眼,你抬头来看看这位是谁?”
那守备再转头看清楚,顿时吓得肝胆欲裂,惶声道:“原来是大将军来了,小人不知实情,还请大将军原宥则个!……原宥则个!”
杨宗志落下马来,走近前笑道:“朔余将军去了哪里,到底何时回转?”那守备忙不迭的回道:“今夜三殿下府上设宴,款待朔余将军,他早早的便赶去了,到底何时才能回转,小人实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