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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稍事休息,马车又即刻准备重新开路,今年的大雪不同于往年,不但来的更加早,而且雪片缤纷的从天空中洒落下来,万里银川一眼竟望不到头,杨宗志下了马车拿出地图辨明方向,和朱晃又坐下来商议片刻,这才决定不抄近路,而是改走大道。
原本为了节约时间,计划着走一些寻常人不知道的捷径,但是今年积雪绵绵,就算杨宗志过去对北郡的地形十分熟悉,却也恐怕因为积雪而迷失方向,马车停在官道旁,唐小婕轻轻的撩开侧壁窗帘,一眼望出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马车已经过了丰州城了,她自幼在丰州城中长大,对这一带的地形倒是熟悉的紧,便将小脸斜靠在车窗边,静静的听着杨宗志和朱晃凑在一起说话。
听了一会,唐小婕旖旎的抬起小脸来,却是想起了自己在北郡与杨宗志两次擦身而过的往事来,次……是在望月城的城郊,而第二次便是在自己的老家丰州城内了,想想前尘如烟,再看看马车下那一身锦袍长氅的俏郎君,唐小婕一时只感到心情甜,再也无法忍俊住的噗嗤一声娇笑了出来。
杨宗志一边和朱晃说话,一边在用手地图上指指点点,朱晃本是天波府人氏,对这北郡却是陌生的很了,因此只是侧耳倾听,并不出声谈论,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忽然听到身后车帘边那银铃般悦耳的轻笑声,不又一道回过头来,奇怪的对着唐小婕打量。
唐小婕呀的一声,顿时小脸红透,咿咿呀呀的不知该说什么好,面对车下这两人无比愕然的目光,放下车帘躲进去罢……似乎显得太过做贼心虚,但是就这么挂住小脸任由他们瞧来看去,又委实放不下脸子来,无奈下,唐小婕轻轻咳嗽一声,硬着头皮伸手向外一指,娇昵道:“咦……郎君啊,你看看,那边官道上怎么总是行人不断呢,而且……而且看他们携家带口的,仿佛有大批人在往南方迁徙哩。”
杨宗志嗯的一声,和朱晃回又过头来看去,见到果然是有好些人三五结伴的沿着官道踽踽而来,此刻大雪如织,寒风吹起车顶棚上的撵布,将撵布吹得笔直竖起,方才说话时,杨宗志便留意到这些异常的情况,按说自己过去也来过北郡,到了冬季,北郡人往往都会呆在家中,调笑娇妻,抚弄孩儿,哪会有人跑出来天寒地冻的行远路。
杨宗志略略沉吟片刻,回头道:“或许是一个大家族打算迁移到南方来,家眷庞大……”他话说到这里,隐约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暗道就算是举家搬迁,为何不能赶个好时辰,却偏偏要挑这种难于启行的时刻。
杨宗志思来想去,却也浑然摸不着头脑,只得又上车赶路,在下面冻了这么一会,再钻进温暖的车棚内,不由浑身都冒出湿湿的潮气,唐小婕凑过来替他扑打了背后的积雪,轻笑道:“哎呀,快过来暖一暖罢,你看看你,脸都冻得发红了。”
杨宗志嘿嘿一笑,低头见唐小婕伸出自己的左手牵过来,仿佛想要将自己的大手捏在手中,让手心中的温暖传给自己,只是她那只小手儿实在太小,别说好端端的握住自己的双手,便是自己的一只大手,她也拿捏不下,杨宗志心头一疼,想起她那妙媚无双的右手却是丝毫不得动弹,只得埋过头不忍再看。
唐小婕笑道:“郎君啊,你又在想人家的这条胳膊了么,你看看,婕儿就算是一只手,也能将你抱在怀中哩,况且你已经带婕儿去寻医问药了,婕儿对你最有信心,自然乐得享享清闲呢。”
杨宗志回过头来强笑道:“正是……”他话说到这里,忽然整个人都微微愣住,唐小婕低声问道:“怎的了?”
杨宗志缓缓吁气道:“过去我在滇南的玉龙古镇,曾经碰到过一位从北郡逃亡到那的厨子,名叫孙奉北,去年北郡爆发十三城之乱,不知有多少人好像孙奉北一般的背井离乡,今日我们又看到这么些人举家搬迁,难道是……难道是北边又要打仗了不成?”
唐小婕心思一拧,凝神道:“郎君啊,你……你难道忘记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官居一品的护国大将军了呀,你还想这么多作甚么?”
杨宗志恍惚过来,嘿嘿自嘲的笑道:“是啊,我现在不但不是什么大将军,甚至……甚至是个普天下都在通缉的乱党反贼,委实不该操这份心了才是。”
唐小婕见他说了此话,面色变得极为萧索,仿佛意兴阑珊,想当初他在洛都城中叱咤风云,小小年纪便官居极品,可谓是春风得意,再看看他此刻的身份却是连一个最最普通的下民都不如,甚至是朝不保夕,倘若哪一天被官府给拿到了,便是投进天牢的死罪,唐小婕心头一疼,迷人的秀眸微微潮润,凑过香喷喷的小身子来,娇唤道:“郎君啊,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人家,人家好心疼你呀。”
杨宗志伸手抚在她黝黑如云的秀发上,一时默然不语,唐小婕想了一想,忍不住又道:“郎君啊,你……你有没有后悔过哩,婕儿是说……婕儿是说,若是你过去误会了凤儿的话,现在知道了会不会后悔的呢?”
杨宗志垂下头来,诧异的道:“什么意思?”
唐小婕凝眉道:“其实……其实那次你跟我说让我带着爹娘和弟弟先走的时候,好像是说凤儿她根本容不下其他的女子,你若是作了驸马爷,再要娶妻纳妾便算是痴心妄想,所以才说不得不走,可是……可是那天夜里在小船上时,凤儿她好像又说,要让你娶了我和倩儿妹妹她们几个呢,她说她皇兄不愿答应,但是她宁死不屈,势必将这件事情争取到手,如此才能一尝郎君你的心愿,我听了你们两人的说话,好像意思有些不大对哩。”
“嗯……?”杨宗志狐疑的皱了皱眉,反问道:“凤儿……凤儿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唐小婕娇昵的点头道:“是呀,凤儿说她的皇嫂拼命鼓动她去求皇上,让皇上早日下旨使你迎娶她过门,可是她听了之后,最后还是违背了她皇嫂的意愿,而是去皇上那里给你求情,让你可以三妻四妾,不受驸马爷身份的挟制。”
杨宗志听得脑中嗡的一声,唐小婕口中说端敬皇后鼓动凤儿之事,他自然心知肚明,当日在洛都衣冠大典的时候,杨宗志曾经在小帐外亲耳听到虞凤和端敬皇后之间亲密说话,说的便是这件事情,其时杨宗志听在耳中,下意识的就以为虞凤按照端敬皇后的吩咐催促仁宗赐婚,自然也就以为这是虞凤小心思里,容不下筠儿和婕儿等人,嫉恨之后的气怒举动,此刻再听到唐小婕将另一个事实说出来,他才是心下一片茫然:“难道……凤儿当真是为了自己,就算是违背她的本心,丢了公主颜面也不顾么?那……那我岂不是完全错怪了她?”
想想最后一次和虞凤见面之时,正逢唐小婕为了救下虞凤险些殒命的时候,杨宗志义愤之下,对虞凤自然也没了好言辞,再加上他已立意出走,便不想和虞凤之间再牵扯上干系,而是让牛再春强行将虞凤给请走了。
虞凤离去之前,浑然全不知情,尚且还情真意切的痴痴呼唤:“相公……凤儿……凤儿在宫里面等你,你……你办完这里的事情,便来御花园找我,我……我一直等着你来。”
唐小婕仰头一看,面前的郎君满目痴呆,哪里还复他一贯嬉笑没有半点正经的模样,唐小婕伸手拍着他的胸襟,忍不住垂泪道:“郎君啊,你……你还是后悔了么?”
杨宗志回过神来,的摇了摇头,皱眉道:“我怎么会?哎……这么一想起来,我倒真是对不起凤儿了,也许……也许她现在还整日呆在慈宁宫中,痴心妄想的我依然能回去找她,看她,不过嘛……这事情就算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半点也不会犹豫,婕儿……你不知道皇上的生平为人和他的深深心机,我若是现下还呆在他的身边,可不知道要为他杀多少忠良无辜,落到最后自己甚至也无法善终的收场,他容不下我这样的逆子,也容不下筠儿婉儿和你们,我这作臣子的和他之间,终是会有走到决裂的那一天。”
唐小嫫懂非懂的唔了一声,伸出左手将杨宗志的脑袋都抱进自己酥软的翘胸之上,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脸颊,娇笑道:“上午在你的怀中睡了一天了,下午便换了婕儿抱着郎君你,好郎君啊,你为了婕儿马不停蹄的劳累奔波,就让人家也看着你入睡,作一回你软软的小枕头好了。”
……
杨宗志再睁眼醒来之时,车棚内已经完全漆黑一片,抬头一看,唐小婕将自己死死的抱在怀中,她自己却是委顿的靠坐在车壁上恬睡正酣,狭长黝黑的眸子紧紧闭住,脸颊微红,泛起妩媚娇纯之色。
杨宗志心头一暖,倒是不敢乱动吵醒了婕儿,闭目又睡,只是一时间怎么也睡不着了,睁开眼睛望着轻轻抖动的车顶,耳听四周万籁俱寂,只有马车的车轱辘压过地面上的枯枝,噼噼啪啪的脆响不断。
杨宗志呆呆的想了一会,忽然心头一惊,暗道:“官道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枯枝残留?难道……朱大哥错过宿头了么,竟然提早赶进大山中了?”如此一想,杨宗志便再也无法好好躺着,而是轻轻的坐起身来,低眉看下去,见到唐小婕身子失去自己倚住的重量,酥软的娇躯慢慢沿着车壁滑下去,渐渐的平躺下来,杨宗志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打开车棚内朝前开的小窗户,向前面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