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才一秒记住 造化图小说网 (zaohuatu.com) )
对面的两营蛮子先锋,自发的结成倒三角军阵,抵挡三路义军的猛攻,义军采用的是品字形冲阵,左路是三千北郡子民,右路是三千山贼,中路则是八千长白山子弟,正面对攻。
蛮子兵初时还有些心慌意乱,不知道深浅究竟,只能望见山道麓角旁,源源不断的冒出南朝人,大喊着冲上前来,不过对垒一炷香,蛮子兵顿时便稳住了阵营,不再被压缩向内收紧,而是止住颓势,斗了个旗鼓相当。
左翼和右翼的两队辅佐之士,过去并未经过长期的操练,军纪军容不振,有些人看到自己身边的好友被人砍死,不是失心疯一般的哭叫,就是害怕的丢盔弃甲,抱着头向后逃去,杨宗志坐在马鞍上看到分明,心下不由得泛起黯然:“西门松说这些人都是下三滥的鸡鸣狗盗之辈,言辞虽然不敬,可……又被他给说准了。”
无论这些人过去是庄稼汉是山贼,由于不堪忍受异族欺压,抑或是因为某种其他原因参加义军,可毕竟操练时间太短,又大多没有见过沙场残酷的一面,初一上战场,没有恶心的呕吐不止,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而反观蛮子兵强马壮,来的又都是精锐之师,破敌先锋,沙场百战熔炼,心如钢筋铁骨,两厢里高下立现。
前几日西门松说,天下人听到杨宗志在北郡组建义军后,大多闻风观望且冷嘲热讽,看看他这等享有盛誉的名将,如何能领着一群泥腿子压过北方四国的铁骑,杨宗志若是计较个人荣誉,这仗……当然不打也罢,但是值此国难当头之时,他就算过去百战百胜,却为了爱惜羽翼,到天远的地方躲避起来,作人还有什么意味。
话虽这么说,可作起来却难直上加难,蛮子兵一旦稳住阵脚,借势从内开始反扑,两翼的人流,顿时被他们冲的七零八散,只见蛮子兵中有一个高大威猛的军将,左冲右突的砍翻数十个人,而他身后却有一个杵着长剑的年轻人,不断吆喝兵士们向两翼催力,武将刚猛难当,文将却机敏无比,相得益彰。
霍二哥跟着祁大哥冲在了人群中,方阵已经散了,义军们各自为战,幸有祁大哥举着木棍挡在前面,霍二哥尚能稍作喘息,耳边惨叫连连,霍二哥咬定牙关不去想三娘的涓涓面容,眼睛瞪大只见到血色扑面而来,也不知是蛮子身上洒下来的,还是自己兄弟们喉头热血。
渐渐的,他们这一路成了身陷群狼的羔羊,蛮子兵围聚而上,操着弯刀漫天挥舞,霍二哥下意识的举起柴刀抵挡,叮的一声,柴刀被砍在地上,他弯腰下去,打算起兵刃,蛮子兵趁乱杀向他的头顶,祁大哥回头瞥见,舍弃对面的兵卒,用木棍替他又挡了一次。
这一次木棍受不住力,被蛮子的弯刀砍作两截,祁大哥用足尖挑起地面的柴刀,挥刀杀掉几个蛮子,拉扯着霍二哥向后退去。眼前是一片茫茫混战,积雪和鲜血模糊住双眼,想要找到队伍可是难以做到,义军两翼死伤惨重,只有中路的八千子弟尚能勉强顶住压力,咬牙不往后退。
杨宗志再也看不下去,从自己的马后抽出一把青铜的长枪,拉马跳出重围,运足全力向下刺去,枪尖取得……正是那威猛无比的丹奇,丹奇砍杀南朝人无数,虬髯的面孔染满血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他只听见左耳边破空之声传来,仿佛有人用箭镞偷袭,下意识挥起钢刀架住了脸颊,侧目看去,便见到一根亮晃晃的铁枪,仿佛毒蛇吐信一般刺将过来。
丹奇的钢刀比一般的更大更厚,刀柄一横,堪堪把枪尖顶在了外面,枪尖在刀面上怦的一声脆响,火星闪过,枪杆却足足弯的好似垂柳枝,受力不尽。
“咦……”杨宗志心头微微一惊,这蛮子先锋官气力可不小啊,去年突厥出了个野人木罗科,气力之大,连他也比不过,后来木罗科在胡伦山上,被冥王教主捏碎了喉咙,怎的一年不见,蛮子四国,又出了个木罗科不成?
他的这一枪乃是蓄势而发,又是趁乱偷袭,自想无论如何,至少也能将这先锋官捅翻在地才对,只要拿住了这人,蛮子兵群龙无首,才能稍稍减轻两侧的压力,可这一枪发出后,却被那先锋官活活的接了下来,那先锋官脚步不退,刀柄已经贴在了脸颊上,但自己手中的铁枪,也被这股强力所催,几乎快要折断了。
杨宗志吸一口气,无奈只得收回枪尖,重新蓄势待发,这一耽误,不断有蛮子兵涌上前,将他围在了里面,杨宗志左右抵挡,回身大喊道:“杀了那先锋官,便能破他阵势。”
忽日列和朱晃醒悟过来,知道如此鏖战下去,最后败的定然是这一边,蛮子兵冲过山涧之际,义军已经通过筹谋占尽优势,可是两边真个拼杀在一起时,方能体会到蛮子的凶横,悍不畏死。
忽日列过去在吐蕃国战无不胜,其武力之强横也是出了名的,但是对着这些蛮子兵们,他也只能自保有余,带领手下破敌却难以做到了。忽日列和朱晃对视一眼,趁着丹奇喘息之机,悄悄从两边围了过去,忽日列拿着熟铜棍,举头向下一磕,丹奇毫不畏惧,钢刀迎面往上挥起,两人间火星四溅,各自都退了一步。
朱晃趁势用铁杵刺上前,取得是丹奇的背身,达尔木在人群后大叫道:“小心身后。”丹奇借助忽日列的力道,转过身又与朱晃碰了一刀,却是被朱晃捅在了手背上,哇的一声大叫起来,垂头一看,手背上血流如注,丹奇低下头,将手背上的鲜血全部舔入口中,白森森的牙关中尽都是红红的血丝。
丹奇嘿嘿一笑,从胳膊上撕下来一块粗布,将手掌和刀柄死死的捆在一起,向朱晃猛砍过来,朱晃侧身避过,手中的铁杵盘住了他的腿,忽日列赶紧跳过来,熟铜棍依然向下猛击。
丹奇身子微微一晃动,却不倒地,而是架住一对熟铜棍,转而引力打向朱晃,忽日列的熟铜棍从朱晃的鼻尖打过,带起一阵呼啸劲风,打的朱晃隐隐作痛,接着丹奇又手臂一转,用刀柄撞向忽日列的胸口,忽日列抽不回手来,却是不退反进,拼着肚子上挨受一下,用自己的肩膀撞在了丹奇的脸颊边,两人俱都啊的一声,后退着半倒在地。
忽日列胸口急剧起伏,浑身上下麻酥酥的提不起半点力道,这一撞……实在是无奈之举,如今义军包围蛮子,反而被蛮子兵占据了上风,这先锋官再不死,只怕他们这些人一个都回不了幽州城,因此他性命也不顾了,只想着一命抵一命,将这强悍的先锋官拿下才是。
丹奇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忽日列人高马大,肩膀撞过来不吝于巨石砸过,丹奇的双眼火星直冒,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一边右脸却是高高的肿起,鼻血直流。
达尔木在人群中看得大是着急,呼喊道:“保护丹奇将军。”身边的士兵们齐声应道:“是。”一波接一波的向前涌去,朱晃抬头一看,丹奇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向后撤退,手中的钢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朱晃大喊道:“哪里走。”迎面又冲击上来。
铁杵还未递出,便被几柄弯刀架在了身下,朱晃左右抵挡,打退了几个蛮子兵的阻挠,再要凑近丹奇,便愈发的远了,眼见着丹奇即将被一群蛮子兵抢回阵中,他的脚步催的再急,也定然难以赶到。
朱晃长叹一声,心想:“天亡我也!”正在这时,斜道里蓦地冲出一骑枣红色的骏马,接着一个清影从马背上跳下,娇斥着向那踽踽退后的丹奇扑去,这清影借助马势,去势极快,犹如一道流星划过阵中,四方的蛮子兵和义军们,甚至都微微迟滞下来,愣愣的盯着那清影的去向。
丹奇摇晃着模糊不堪的视线,稍稍运足目力,便见到一张面如桃花的小脸,这小脸绷得紧紧的,编贝般的牙关紧咬,星眸圆睁,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把亮闪闪的银剑,丹奇大叫一声,身子如同被魔法顶住,眼见着那银剑嗤的一声刺进自己的胸口,将他的身子刺了个对穿。
丹奇呼吸困难,此刻才是后悔,竟然抛掉了重装的护身铠甲和铜镜不要,毫无防备的冲进了山涧,这一剑正中他的心口,若是有铜镜在,怎么会无端端的送了性命。
丹奇拼命惨叫一声,手足霎时冰冷无比,他扑的一下拔出银剑,倒转剑尖,便朝对面的小姑娘砍去,李十二娘方才在军阵中听到杨宗志的喊话,想也不想得,便向丹奇身边凑去,她坐在高头大马上,游击很快,赶到朱晃身后时,正见到丹奇拼命后退。
朱晃被蛮子兵挡住,李十二娘只是心想:“他说……杀了这蛮子,便能破掉对方的军阵,他说的,定然……定然错不了。”眼见着那蛮子先锋官步步后撤,李十二娘暗暗发急,再也顾不得其他,而是拉起马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舍命向那蛮子挺剑刺去。
她的剑法学自洛都公孙玉,本是为取悦朝中贵人而作的剑舞之法,只是李十二娘生武,不觉在这剑舞中参杂了很多技击之道,使得这剑法既是好看,又能克敌。
她从马背上跃下后,轻盈的娇躯如同枯叶一般飘向前方,两侧的军士们都停下手来,痴痴的看着她的倩影,心中下意识喝彩:“好美的身法。”待得她这惊艳的一剑刺入丹奇的胸膛,李十二娘却是立刻傻了,方才虽也杀了人,但是却没有一个蛮子,如同眼前这先锋官一般的双眼怒睁,鼻血合着眼泪横流,看着说不出的恐怖。
李十二娘的芳心一阵悸动,冷不丁被丹奇夺过了手中的剑柄,丹奇惯于用刀,拿了剑柄在手,也是依照刀式砍将下来,李十二娘木讷讷的呆立当场,几乎忘了去躲开,丹奇鼓足余力,劈头向下砍去,人群中只听见叮当一声脆响,却是弹起了一根铁枪柄,将丹奇手中的银剑磕飞,铁枪在空中转了几个折,枪尖径直没入土中,折断为三四截,丹奇嘿的仰天吐了一口鲜血,巨塔般的身子,轰然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