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有微微的光亮,有人在她鼻子下面探了,即起了身,把灯搁在了床头,方来拖她,动作粗鲁的扯着肩膀,一路滑过去,再搬到了床上。
翻过来拍着顺气。
力气很大,她被砸得生疼,剧烈的咳了出来,趴在床上咳了一会儿,方被扶起来,靠到了床上。
“这样就熬不住了?”面前的女人披头散发,烛火跳动之间,一半在光下,一半在影中,犹如鬼魅。
声音很耳熟,正是每天中午都能听到的,南屋里未曾蒙面的魏氏。
她看着她,愈发鬼魅的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略略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因为你来,他们已经送了两顿好饭了。”
“请你出去。”她看了她一眼,哑声道。
魏氏看着她,忽地掩袖,笑的肩膀抖动,扯着帕子,媚声媚态的道:“请我出去?李答应,你以为你现下说的话,会有什么分量?”
疯子……她朝里偏了头。
她却蓦地一停,既而恍然大悟了似的,一面笑一面道:“耽误你死了是么?是我的错,瞧见绳子,就手痒忍不住剪了,这么着……”
她返身走了两步,挽袖从地上拾起了一把剪子,慢腾腾又走了回来,一边把玩着一边道:“来,用这个,使劲儿往胸口上戳,疼或许是疼了点儿,不过死相好看,把身上的血一擦,趁着身子还热乎换上衣裳,保准和活人一样好看。可别吊着死,我呀……”她娇媚一笑,把剪子塞到了她手里,拖长了声音道,“害怕。”
这么被冷嘲一讽一通,李明微心里是有气的,可剪子握在手里,想一想自个儿已是将死之人,也不必再与他计较,因望了她一眼,就真的举起剪子来往胸口戳去。
不过在病中又将将折腾过一场,腕力并不甚足,叫魏氏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出息!”魏氏恨铁不成钢似的咬牙切齿,猛地将剪刀打落,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你爹妈怎么会生了你这样没用的女儿!”
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李明微被她打懵了,脑中嗡鸣,脸上*辣的一片,好久才反应过来被打了,捂着脸抬头看她。
“有胆子死,没胆子活么?”魏氏没客气,反手又是重重一巴掌,带得蜡烛都闪了下,差点灭掉,一顿之间,一巴掌又要扇过来。
李明微是优雅端庄惯了的,从小就没和人打过架,吵过架,生气就看着你或是不看你,脸色一摆,自有人哄着。可魏氏接连两巴掌,眼见得又要接着打,泥人也能给激出性来,猛的就撑身坐了起来,怒道:“你凭什么打我?”
她气力不足,魏氏一掼就把她推了回去,一巴掌便又招呼了下来,扬着下巴,趾高气扬,“这么没用的东西,打你还要看日子么?”
又打又骂,真是把人惹急了,火气一拱,下意识的就爬起来要打回去。
人逼到急处都是有三分性子的,她是急红了眼,魏氏也讨不到多少便宜了,这个手对那个手,一下就打在了一起。
女人打架,不外乎抓、挖、挠、掐外加拽头发,她们更激烈些,缠在一起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魏氏披着头发好抓,叫李明微一把就薅在了手里,用尽了全力扯着,怒不可遏:“混账!疯子!你凭什么打我?”
魏氏也没吃亏,下死了力气掐着她的胳膊,气喘吁吁:“打得就是你,横竖都要死,索性叫我打死……”
“我凭什么给你打……”李明微给她掐的咬牙,但又腾出手来去掐她的脖子,魏氏一面挡,一面道:“就凭我看不惯你!屁大点事儿就要死要活,有本事死,一生下来就别活啊,枉费你爹娘辛辛苦苦养你这么打,一条命折在手里,比草棒子还贱!”
“你……你才贱!”李明微给她骂得火气上涌,只恨不得狠狠骂回去解气,她却是不会的,只得原样奉还,“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怎么活怎么死,和你什么相干?”
“相干……我说相干就相干!”魏氏一壁挡她的手,一壁又寻机去扯她的衣领头发,只抓散了一把,道:“我就是看不惯你,就是要打死你!”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从床边儿滚到门口,又滚回来,不知几个来回才打累了,相互抓扯着对方喘气,到底李明微先放了手,松开她偏转了头。
魏氏却一只手扯着她没放,另一只手则一扯她的衣领,按在了她犹砰砰急跳的胸口,喘着气道:“听见了么,你死了,它就不会再跳了。”
活着的声音。
这一场厮杀与挣扯,李明微大约也明白了她的目的。
来自于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的阻拦,她微微阖了下眼,“因何拦我?”
魏氏笑了下,“我总以为,我尚还活着,你就没理由去死。”松开她起身,背身一顿,却就低了头去解腰带。
灰色的麻布交领退下来,她背手一扯,又除了小衣,将头发挽在一边,便就转过身来,无遮无掩的袒露在她身前,嘴角挂上了两分魅惑与讥诮,“姐姐,我沦落至此尚苟且偷生,你有什么理由寻死呢?”
李明微是吃惊的,从她背后看起,是一条条青红交错的痕迹,密密麻麻遍布了整个背,转过来……更甚,胸前,小腹,深深浅浅,四处都是咬痕,有些牙印未消,有些见了血,有些已经淤青,不忍直视。
她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缓缓坐了起来,言语艰涩:“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