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那位大清上使的谆谆教导,范三拔也跟着陷入了沉思。
反过来,周仁荣反而回过神来打量起了范三拔。
周仁荣在浙江会馆发动了几回关系,却依旧得不到一个准数。京师是天下心脏之地,人文荟萃,财富云集。在这个地方低买高卖,囤积居奇,拖欠回款,操纵市场……
随便哪一桩生意算下来都是巨利在身。对于饿狼而言,又哪里是简单托个关系就能让开到嘴肥肉的呢?
是以,周仁荣一连奔波五日都没见一个牙人松口。而且,这些牙人用的理由更是冠冕堂皇:要为新皇登基稳定市面。
周仁荣听了,唯有觉得可笑。要知道,囤积居奇,抬高物价摄取巨大利润的可就是他们这些本地奸商,而不是周仁荣此等千辛万苦将货物运来的外商。
又熬了三日,依旧未见一人松口的周仁荣彻底明白了情势不妙,心情极差。
这时候,范三拔冒了出来。
他遣人传出话来,愿意为之,帮周仁荣摆平牙行。条件,只是让周仁荣将所有浙商打算买进京师的粮食统统转卖到山西去。或者说……都转卖给范家为首的晋商。
而今的晋商们财大气粗,一句价钱好商量的潜台词实际上就是……尽管狮子大开口喊价。
这不由让周仁荣大喜过望,立刻约在乾元茶馆见面。
对于周仁荣而言,粮食卖给谁不是卖,而且范三拔还要给高价,这根本就算不上是让人为难的条件,有的只是一罐一罐的蜜糖,如何不让他惊喜难言?
只是,今日范三拔的再三确认,让周仁荣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预感。
“我山西会馆在京有不少老朋友。晋商得力之处,从开中法之初就让朝堂诸公,京师有力人士都知晓了。尤其这一回边将进京勤王,让我山西老乡交了不少朋友。”范三拔侃侃而谈,听得周仁荣笑容浮现,却心下警惕。
对方这般炫耀,可不是寻常事,周仁荣轻声道:“京师半浙人,一样不虚名。京中浙人的同乡朋友,未曾少过。”
“对,的确如此。所以,取长补短,各取所需,各得其利嘛。”范三拔悠然地笑着:“只是,周贤弟的货物我可以让京中牙行卖个面子。可百货百行,牙人何止数十?纵然我这一回舍弃颜面为贤弟卖个面子,可旁人就顾不得了。纵然这一回能卖得出去面子,下一回……一样不能了。”
“行商坐贾,商机转瞬即逝。这些未来未定之事,多说无益。”周仁荣笑着,却是勉强。他敏锐地发现了其中关键的意思。
果不其然!
范三拔只愿意为周仁荣搞定牙行,但是,他的那些同乡浙商却得自己想办法!
按说,死道友不死贫道。旁人如何,周仁荣不需要管。可他却不能这么做。这不仅是同乡情谊彼此互助的缘故,更是周仁荣感受到了一种被捧杀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