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津发生兵变的时候,位于陕西省介休县也小小来了一个地震。这个地震,当然不是说山崩地裂的地震,而是介休县的人事地震。这里头,罕见的出现了从县令、县丞、主簿以及典史、三班六房等上下主官,连带胥吏头子都发生人事变动的调动。
按照常理,帝国的人事体制是县令基本都是进士出身。如介休这样的地方,一般也就是一个三甲同进士出身的进士分配至此,担任县太爷。来上任的县太爷除了一般会聘请几个幕僚师爷,带上几个贴心的老家人,在当地亦或者其他地方买几个丫鬟伺候生活以外,并不会再带更多的人。
然则,这一回不一样了。
汾州府知府蒙藤芳亲自带着新任县令以及几乎全套的文武班子进入了介休县,护送新任介休县县令上任。
而这,也几乎开创了一个先河。每一回新官上任,基本上都会有上级官员陪同到任,宣布人事任命。一般而言是同知,极端重要的会有知府亲自上任。
刚刚任职一年半的前任县令忐忑不安地走了,陪同的,还有百感交集有无数心绪的三班六房书吏衙役头子,以及县丞主簿等属官们。
在蒙藤芳的介绍下,依旧还留着的介休县各处衙役书办们终于见到了新任介休县知县朱廷胥。
这是一个面目白净,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人。
他年岁在三十上下,是万历四十三年人,对于介休,他也并不陌生。作为泽州阳城人,他对这个古老的城市颇为了解。陪同的蒙藤芳宣读了任命,便将主场留给了朱廷胥。
对于此人,他了解的更多。因为,朱廷胥还有一个颇为有意思的身份:宗室。
大明的宗室是颇为悲催的,两极分化格外严重。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朝廷在朱慈烺此前就没有动手过。比如崇祯年间时就开恩有过许多宗室参加科举。
就是当今太上皇悄悄离开了太原后,这一位朱廷胥便趁着宗藩改革的东风得以从中枢下放到地方。
按照过往大明的规矩,这恐怕是一个贬职。但对于当今皇帝朱慈烺而言,他却公开扬言,绝不会提拔没有基层实务经验的官员担任高级职务。
在多重的背景之下,朱廷胥这个宗室身份的知县来了。
他精神饱满地看着介休县县衙里无数目光不解,藏着疑惑的胥吏,沉声道:“蒙皇恩浩荡让给本官履职介休,今日,蒙知府在场,本官得朝廷特许,要将介休一地污垢,洗刷得干干净净!”
朱廷胥一语道出,满场皆惊。
一阵死寂后,是猛然爆发的哗然。
所有人惊愕地看着朱廷胥,仿佛看到了一个执着死神镰刀的狂徒。
蒙藤芳看着朱廷胥刚毅的表情,心中既是惊诧又是艳羡。惊诧的是这朱廷胥当真是一点后路都没留。要知道,每年上任的县令,第一回就是要熟悉地方大户,要讲究低调。纵然主官是朝廷命官自有威严,但一不小心就老司机翻车的例子实在太多了。
更何况,朱廷胥没有地方经验,只能说是新手上路。
一时间,台下嗡嗡闹闹的,全都是议论之声。
“介休一地污垢?哪有什么污垢!”
“县令刚上任就将此前官员调离,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若如此,恐怕要有大祸临头……”
朱廷胥如此决绝刚毅,委实让人意外。但显然,朱廷胥不是蠢人,他是有依仗的。而这,也就是蒙藤芳艳羡的。
比如,蒙藤芳亲自上场镇住场子。
但也不单止于此。
眼见衙役胥吏们想要鼓噪,顿时就有一个铁塔一般的壮汉大步踏出,瞪眼环视周遭,道:“安静!”
这大汉身高八尺,挺立在那,犹如一尊铁塔。尤其这大汉浑身腱子肉,一身坚甲,一步踏出,沉闷的脚步声犹如敲打在众人的心房里一样,咚咚的让众人不由心尖发颤。
尤其他身后,一样还有上百的壮汉,都是穿着统一黑色的制服,一言不发,队列俨然,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
这壮汉正是石敢当。
“本将石敢当!今日为第一军虎贲独立师第十七团三五九营营长,从今日起,接管介休防务!”石敢当这一位当年在十数万清军头是在京师,问一句范氏商行是个什么来路,那估计当真没有几人知晓。可要是在介休问一句范氏商行是什么玩意,那估计便会引来无数人侧目。紧接着,便是如同躲避瘟疫一样会躲着说此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