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于青萍之末。
帝国的中兴恢复仿佛是一蹴而就,但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是转瞬便成的。这所谓中兴气象,其实早已经在各个角落里悄然改变。
曾经沉珂的帝国,病症悄然间已经去了几处。
比如官军里头的军阀,比如横行在各省的乱兵贼寇。
李自成平定以后,张献忠重伤,生死不知,窝在四川再无声息。在原定历史上,张献忠虽然死了,还有一个孙可望与李定国。但现在,李定国早已成了官军的名将。张献忠这一步大西国的国脉似乎也要就此消亡。
甚至,就连那影响数十万人兴衰的漕运也要改了。
如果在往常,哪怕是太祖成祖年间,谁敢动漕运,那定然是要嫌弃帝国地震的事情。毕竟,光是每年直接在漕运上讨生活的人就高达至少二十万人,间接依靠着漕运生活的,更是高达上百万。此前,其对整个帝国的影响堪称是经济命脉。
简单说,如果漕运一断,依靠着战乱后残破的北方,京师连基本的粮食供应都无法做到。
至于漕运上下关系利害,盘根错节,非寻常人能解。为此,朝廷甚至有漕运总督这样一个官衔,负责运河治理等务。
但就是这样一枚重磅炸弹,却在朱慈烺的手中悄然间开始转移。
海运渐渐开始取代漕运。
如果是崇祯皇帝时期,这恐怕是一个无异于裁撤驿站的举动。天下之间,最让人嫉恨的事情就是砸人饭碗,断人财路的事情。
漕运改海运显然是如此。
可不同于裁撤一战,漕运改海运过后,海运的需求也是一样需要招收人手的。而且,眼下皇帝陛下扩充水师,解开海禁,大力支持海上贸易,显然都给了这些水上讨生活之人一条活路。
比如洪门这等帮会,一开始就是在漕运上兴起。后来漂泊海外,扎根全球。漕运上的汉子有一身水性,历练历练,自然也能吃得海上的饭。
比起裁撤一战,漕运改海运毕竟是不一样的性质。虽然少了漕运的蛋糕,却多了一块更大的海运蛋糕。
撇去这些闲话不提,几个客商议论着路上的见闻,却是纷纷都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世道,实在是比往日太平了许多。
“不说各省都有大军清剿贼匪,就是没了鞑子入关,这北方可真就安歇许多了。”
“就说这城内吧,那也一样真和往日不一样了。平日里,那些牙人仗着有牙贴非让咱们把货物都卖给牙人,在等牙人发卖。现在,只要老实缴了那什么增值税,便可以直接在城里发卖。牙人敢闹,告到警署也能出头。真真是不一样喽。”
“的确呐,万般都好。就是一处,实在是吃不消……”最终,还是那起头的商人道:“就是一趟买卖跑下来,手头竟然落得是越来越多的宝钞,少能收下一些银子的。这要是宝钞回了四川用不上,那咱们这一趟最后算算,别说赚多少了,身家都得赔进去。”
众人听起宝钞的事情,又是一阵叹气了起来。
那英哥儿闻言,倒是心中不由自己嘀咕着议论起来,心道:要不是你谈了那家出价高,也不管后头订的契约是付的宝钞,咱们哪儿揣着一堆宝钞心中惴惴。
当然,这话要是让那领头的商人听了,定然也是埋怨:这四处见到的报价,都是要付的宝钞,等闲寻不到一个愿给银子的,纵然等到了,那银子的价格也得虚高一截。
京师毕竟是天下首善之地,这里官府治理能力与控制能力都是一流。纵然还有一些商人愿意给银子,但无论如何,大家都是习惯了宝钞作为货币流通。
当然,京师里也是有银元的。
只不过,依着那劣币驱逐良币的路数,不管银元怎么铸造,都仿佛是遇到了黑洞,丢尽市场里就没个影子,都是被不少人自己默默给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