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站起来道:“秀秀是我夫家妹子,她今儿过满月,我该在这里。黄小姐为啥也在这里?”
这番话说得绵里藏针,黄小姐不禁涨红脸,咬咬牙才道:“听说柳家娘子生孩子满月,我娘叫我来贺喜。”
这宋娘子既是宋秀秀的嫂子,那才刚出去的那个,岂不就是宋秀秀的二哥?
黄小姐暗自懊恼:两家离得那样近,我竟不曾见过他!往常想着这乡下地方能出啥子好人才,不肯放出眼光去看,竟没察觉邻家就有这样叫人挪不开眼的男人!
她眼睛往百合跟宋秀秀身上一溜,心道这宋秀秀同她二哥生得也太不像了些,若有她二哥两分相貌,小秀才哪里会嫌弃她?只怕要把人捧在手心哩。
又酸溜溜地想:这宋娘子生得也就那样,秀气倒是挺秀气,可如何比得上自己娇艳可人?可恨这镇上,还往宋秀秀跟前来耀武扬威。
亏得宋秀秀这时候一颗心全放在圆圆身上,对小秀才已经死心,要是放在生产前,她能活撕了黄小姐!
姑嫂两个说几句话,到底从前关系不好,渐渐无话可说,宋秀秀见百合别扭,道:“二嫂回去罢,往后得空来看我。”
她不打算叫柳家人好过,且死不了。 百合出得门来,明晓得柳家人不怀好意,看在小姑子在他家讨生活的份上,还得假意与秀才娘笑道:“我们小姑子就托给你老,她若是却啥吃的、用的,你老只管叫人去我家要,可别委屈着她跟孩子。
”
秀才娘比百合更假惺惺:“既是我家儿媳,我家自不会亏待她,你只管放心。”
百合瞧见宋好年就在大门外等着,连忙出去,把手放在他手里,仰头笑道:“外头这样冷,你也不寻个避风处。”
宋好年道:“怕你出来找不着我。”
小夫妻两个携手归家,浑不晓得暗中有人望着他们背影咬碎银牙,黄小姐越看越觉得李百合样样配不上宋好年。
虽然如今镇上人都传,说李百合十分能干,宋好年自娶了她,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都能与柳老爷一道坐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托赖他媳妇的福气。
但黄小姐可不信这种鬼话,她想着,宋好年这样出色的人才,在哪里都能出人头地,他那媳妇反拖累他。
想是这镇上人不曾见过世面,那宋好年又不肯分辨,才叫李百合都把发家的功劳揽去,硬是成就一个能干的名声。
黄小姐眯着眼睛想,若我做他娘子,有我家家资和门路,又有他的能干,岂有做不了人上人的?
但宋好年也有一样不好,那就是不识字,黄小姐读过书,自以为是个才女,要寻个相配的人才好。
宋好年既不读书识字,往后就不能当官,顶多做个有钱的商户,老家那里昔日小姐妹或是嫁读书人,或是嫁乡绅家,怕是要看不起她的夫家。
黄小姐颇有上进心,一边舍不得小秀才大好前程,一边又叫宋好年勾动心思,不禁咬牙切齿,恨世事难两全:要是小秀才生成宋好年那个模样,或者宋好年是个读书人,她还有啥不如意的?
如今的天气已经十分寒冷,黄小姐没带丫鬟,为在柳家人面前显露她风流袅娜的身段,连棉袄都没穿,只穿了件夹袄,腰身裹得细细。
在风里站这么久,自然寒气侵体,禁不住狠狠打两个喷嚏。黄小姐这才觉出身上寒冷,急忙回家去。
她今儿可是偷跑出来,没叫黄太太晓得。新来的丫鬟还在养伤,这两日黄太太拨身边仆妇伺候她,黄小姐打着孝顺的旗号又叫仆妇回去伺候黄太太。
门房也叫她收买,不敢把自家小姐往外跑的事情报给黄太太。黄太太自以为离了老家,就能管住黄小姐叫她收心,却不晓得这位千金小姐性子强硬,她哪里管得住? 如今黄小姐既钓上小秀才,又看见宋好年,终于有些在老家时的快活劲儿,她姨娘教给她那些对付男人的招数有处使,她得意非常,连黄太太的冷脸也不在乎,心想:待我把那人弄到手,娘就是再想
把我随便嫁出去,也得掂量掂量。
至于心里想的是哪个男人,黄小姐还没想好。小秀才的长衫和宋好年的脸在她心里交替出现,一时抉择不得。 这样痛苦而甜蜜的选择,正是黄小姐所熟悉的,她不禁微笑起来,柔声劝黄太太吃药:“娘,我不懂事才顶撞你,你莫要生我的气,快些好起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