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头年才开春,宋好年带着老婆孩子说走就走,除去几家亲朋好友,镇上别个人都直发懵,不晓得他们为啥突然走。
有人还猜是老宋家逼得太紧,宋好年不得已搬家:要不然这年头谁没事会撇下自个儿一大摊子家业远走他乡?自来出门就没有轻松的。
后头隐隐传出点风声,说是宋好年上京城去寻他亲生爹娘,大伙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竟奔着富贵去哩。
宋好年一家三口一去一年多,也就亲朋好友们挂念着,别个人见那花田也种着,豆腐店也开着,他们镇上的日子还是照旧过,便不大放在心上。
要说还有谁放在心上,那就是跟宋好年有仇的人。头一个小秀才柳如龙,每回听见有人说起宋好年去投富贵亲戚,都嗤笑:“那富贵人家,咋看得上他一个乡下泥腿子?别是回去给人当下人罢。”
黄珍珍跟他说话就没好气,唯独说这话时肯附和他:“就是,他不出话,脑子倒还没糊涂透好,在乡下别透露他二殿下的身份,免得给信王府招来麻烦:读书为官的人脑子清醒,晓得信王府不能惹;偏似老宋家那等不晓得天高地厚的最难缠,他们怕柳府、怕黄老爷,
也怕赵捕头跟太平县的狱吏,唯独王府、公主一类,他们当真不一定放在眼里,还当跟戏文里一般,随随便便就能娶个公主儿媳妇回家磋磨哩。
柳老爷急忙探问,拐弯抹角地打听宋好年情形,怕他给京城贵人赶回来。毕竟宋好年是个有出息的年轻人,当日柳老爷十分看好他。
锦衣卫笑道:“宋爷在家十分得老爷、太太的意,就是他的兄弟们,也没人不敬他,只是他念旧,道在乡下过得舒坦,因此非要回来。他们家太太舍不得,剜了心肝一般,哭了不晓得多少场。” 柳老爷这才放下心,又对锦衣卫道:“诸位大人远道而来,只怕这家里冷锅冷灶的也没法子安置,不如留几位守在这里,其余人到我家里安置。老朽虽然驽钝,家中倒还有几分薄产,自当设宴款待诸位
。就是留在这里的几位大人,待会子我家人也当送酒菜来与各位解乏。”
锦衣卫头领说:“酒不必,饭菜还仰仗这位老爷。”说着掏出银子递给柳老爷身边的长随。
柳老爷连忙推辞:“远来是客,哪有让客人掏钱的道理?”
锦衣卫却自有道理:“皇爷定下的规矩,武官在外,但凡吃人家饭、得百姓方便,须得还回去,我们锦衣卫也是武职,没有例外的道理。”
两个人客气一番,柳老爷只得收下银子,那锦衣卫头领留下五六人与宋好年看屋子,偏房里尽可住得,其余人都随柳老爷去他府上叨扰。
柳老爷还可近前说话,别的人没这胆子,也不晓得这是个啥章程,一时间满天流言乱飞,有说宋好年带着京城那份家业回来的,“你看那箱笼堆成小山一般,只怕比柳老爷还富哩。”
也有说宋好年在京城不得宠,叫精明的兄弟撵回来的:“真要是京城的富贵人家,这点子箱笼哪里装得下?我看他是在京城过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