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笑着说:“正是看她是你二婶亲戚,才叫来与我说说话,你瞎担心个什么?”
和圳心里有鬼,偏又不能直说:他一旦说出口,杏儿便再没有退路。诚然,他心中巴不得杏儿立时三刻就成了他的妻子,可杏儿毕竟是杏儿,他不敢不尊重她。
这些日子和圳时而信心高涨,心想他堂堂皇太孙,杏儿岂能不乐意嫁他?每到此时,笑意从心里流溢出来,看天地光彩焕然。
时而又低落下去,生怕杏儿不肯,他从太子妃那里讨来一月期限,到时候杏儿要是不愿意,他就得随便指个女孩子做他未来妃子。
和圳问自个儿,要是娶了旁的女孩子做妻子,还能否尊敬妻子?他想,他能做到一位好丈夫该做的所有事情,唯独不能控制自己的心,他不会爱上任何一位除杏儿以外的太孙妃。
到那时,可怜太孙妃与他,终其一生都无法触及男女之爱……每思及此,一颗心疼得缩成一团,虽还是没影的事情,和圳仍将自己折磨得寝食难安。
他这般苦恼,杏儿看在眼中,并非不心疼。当日她才来京城不久,跟着宜安去探视生病的含艾,和圳骑马带含芷跟来,她在车中远远看见英姿飒爽的少年,心便剧烈跳动两下,当时她只当见着美男子都这样。后来与和圳又见得多了,才晓得只有对着他才这样。
杏儿有时恨自个儿不争气,明明打定主意要做和圳臣子,偏又忍不住对他动心。
好在这份心动只是少女心思,时间长了自然随风散,多年后回想起来,顶多惹起一段笑意,再不会生其他波澜。
可谁能料到,和圳竟亲口说,他想娶她做太孙妃,做妻子。
男女情爱上头,杏儿也是新手,好似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生怕一步不对便摔下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一个月期限还未到,这两个人已各自瘦了好几斤,眼下挂着黑眼圈,亏得和圳未曾耽误政事,杏儿课业也一如既往优秀。
大人们看在眼中,个个好笑——他们要是出手,两个孩子哪里用得着如此纠结?偏皇帝发话,不许他们随意干涉,只看这两个孩子究竟能否想通,能否迈过这个坎。
皇帝有他的考虑:合格的帝王,就连婚姻也该是合格的,杏儿能否担当重任,和圳是否会为女色方寸大乱,都在这一回考验中。
到二十七日上头,杏儿让宜安带信给宫中,一个时辰后,和圳疾驰而至,他胸膛因控马而剧烈起伏,专注凝望杏儿,等待她的决定。
杏儿不忙着宣布决定,反而问和圳:“你的太孙妃定然不能入朝为官,可我有我的追求,你想过没有?”
和圳早就等着杏儿问这一句,略略平复喘息,道:“太孙妃自然不能入朝为官,但可以分享皇太孙权柄,她是君。”
早几百年,太·祖皇帝传下祖训,后宫不得干政。没过多少年,一同颁布的宦官不得识字早被踏过多少回,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却被一再加强,恨不得给后宫女人身上套上一重又一重枷锁。
直到当今圣上,他需要皇后立起来,皇后便站在他身边,赈灾、济困、般女学。皇后不仅是皇帝的妻子,更是世间最尊贵的女人,世上所有女人的表率。
地位越高,影响力越大。
因此和圳的太孙妃必须从女学里出——皇室要保证,和圳施政时,他的妻子不会给他拖后腿。
和圳甚至打算与妻子分享权柄,他不怕武则天女主乱国,盖因他相信自己的能力,更相信杏儿纵有武则天的智慧,也不会有武则天的恶毒。
和圳郑重道:“我的妻子,不会困于后院和宫墙,我能看到的她都能看到,我能走过的地方她都能踏上,夫妻敌体,我不要她跪在我面前,只要她站在我身边。”
和圳对杏儿伸出手,“柳杏辞,你愿意么?”
不知何时,杏儿眼中含泪,她不想哭,也不明白自个儿为啥要哭,但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仿佛略迟一点,她的心就要给喜悦与恐惧混合的情绪撑到炸裂。
杏儿将手放进和圳掌中,轻轻点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