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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初到江东(2 / 2)

他笑了笑,缓缓答道:“子布公这话问得亮不知该如何回答,如今天下板荡,天子被囚于许县,朝中权臣当道jian佞掌权,南下荆襄的军队是有的,不过其到底是朝廷大军还是曹家私军,只怕天下有识之士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仍忠于汉室的忠臣义士,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趋炎附势望风使舵的宵小之徒,当然以其为朝廷天兵,或许还有些忠贞之士,被曹家旗号上的‘汉’字蒙蔽了双眼也是有地。故此子布长史这一问,亮实不能答。”

张昭皱了皱眉头,诸葛亮语气虽淡,但语意中的不以为然之意却颇为令人不快,他沉了沉,微笑道:“孔明先生之言,张某不解。难道曹氏手中的节钺,不是天子授予的?难道许昌的朝廷。不是大汉朝廷?天子被囚之说,却又从何说起?”

诸葛亮抬起头,笑眯眯道:“子布公正好说在了要害处,曹氏窃用天子威权,本身便是篡逆僭越之举,朝野有识之士,无不顿足捶胸。与jian贼势不两立。至于天子被囚,子布公难道不知道衣袋诏之事么?主上被曹氏裹挟,不得不出密诏召集忠臣救驾,董承以国丈之尊,阖家被灭门,甚至连董妃亦被牵连诛杀,子布公请想,若是天子能够自主。岂有屈杀忠臣国戚之理?”

张昭冷然一笑,“霍光当年也曾杀上官桀,废昌邑王,虽然不无僭越擅权之事,其保的却也是汉家天下。焉知曹公今日之所为,不是为了汉室江山?”

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子布公,亮资历浅末,不敢与公共论忠jian,更加没有资格评价堪比周公的霍子孟。不过亮自束发读书以来,便知忠于君父,而非忠于宰辅。曹操如今窃据宰臣之位,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束手。亮愚昧,实在分不清曹氏究竟是想为霍光还是想为王莽。若是曹孟德做了霍光,则亮今日言行不过是个差缪;若是曹氏他日做了王莽。亮今日若是归附投降。却是从逆做了汉贼。两相权衡,亮宁愿为上官桀、桑弘羊。不愿为莽新逆臣……”

一番话顿时将张昭说得无语,他半晌方道:“先生一念之差,却教万千黎民陷于水火,先生却又何忍?”

诸葛亮哈哈大笑,“子布公这说法却是有趣,曹军南下之前,荆州黎庶安康富足,士族安定百姓乐业,四方流民会聚于此,无非是图一口安生饭吃。如今曹军南下,一路烧杀屠掠,使得襄阳之南,江陵之北,几成一片焦土,百姓流离失所者有之,士族家破人亡者亦有之。若曹氏真地是为了汉室天下效力,却又为何毁伤这许多汉家百姓?亮一介书生,欲保黎民而不能,心实惭愧,然则子布公不怪曹操滥杀无道,却来责怪忠君守土的书生,岂非怪哉?”

张昭再度语塞,曹军南下之后荆州地惨状,他从细作口中了解了不少,心中也知道一二,因此此时也不好辩驳,想了一阵,方道:“若不是荆州割据抗拒王化,曹公何至于举兵南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荆襄九郡,总也是汉家土地吧?”

诸葛亮微笑道:“子布公这话说得好没道理,荆州刘景升乃是汉室宗亲,又是先帝钦封的牧守,其做的也是汉家的官,守的也是汉家的土,也不曾自立为王僭越称帝,何来抗拒王化一说?难道不从曹氏便是抗拒王化?天下到底是刘家天下还是曹家天下?若是刘家天下,刘荆州父子何曾抗拒?抗拒王化,难道曹操便是王化?他若是王化,便是篡了位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更加谈不上抗拒了!子布公,为人立世,总要分清一个是非善恶吧?”

诸葛亮利口如刀,说得张昭哑口无言,其实他说地这些道理都是正理,张昭平日的政治理念也大致与此相仿。因此张昭纵然口才再好,却也一时辩不出来。

诸葛瑾在一旁道:“二郎不要自逞口舌,如今曹家大军压境,刘玄德眼见便要全军覆没,还是仔细打算一下自家的出路为妙!”

张昭看着诸葛亮,想看看此人面对自己的哥哥如何应对,却见诸葛亮起身给诸葛瑾躬身行了一礼,“兄长爱护之意,弟心领了,然则士大夫当以天下为念,所谓出路仕途,不过是个形式。子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士人平生志向。弟才具有限,做不得太公望张留侯之辈,曹氏篡逆,左将军孤帜与之抗,虽明知不敌,亦要奋力一战,并非将军不识时务,实在是曹氏行径强横居心叵测,欲吞并天下篡替汉室之心昭然若揭,弟为读书人,羞与之同道……”

说罢,他转过身对张昭道:“子布公。公在江东主政,素有贤明忠敬之声,今日曹军逆兵顺江而来,来日大难,江东上下无一人能幸免,祸及贩夫走卒,孙将军三世基业。将付诸东流,不知公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以汉臣自居,有何面目复见文台、伯符二位将军?”

张昭哑然失声,半晌方道:“孔明言曹军顺江而下,未免有些危言耸听。曹军新得荆州,总要消化个半年一载,何有余力顺江东下?如今刘豫州大败之后,逃窜野外。孤穷无所依,先生不在你家将军驾前参谋军事,却千里迢迢来柴桑做说客,不嫌本末倒置了么?”

诸葛亮冷笑道:“左将军虽然兵败,却仍然退守江夏,为江东五郡遮风挡雨。故此曹军才会心存顾忌不敢即刻东下柴桑,子布公岂不知唇亡齿寒,一旦我家将军全军覆没。江夏陷于曹操之手,老贼岂肯坐视江东五郡横陈面前而不取?袁本初、刘景升都是汉臣,却不肯相互支应共抗曹军,这才是两家覆灭的原因。jian贼猖獗,天下忠心之士若不能携手与之战,则江东危矣。汉室危矣!”

张昭道:“孔明口才甚利,然则未免大言欺人!”

诸葛亮看了看他,叹着气道:“子布公,可知刘景升为何被曹操夺了荆州么?”

张昭捻须不语,诸葛瑾道:“刘景升虽然强势,但其子甚弱,如何是曹操地对手?”

诸葛亮摇着头叹息道:“兄长,当初曹操与袁本初在官渡交兵,我家左将军曾经苦口婆心劝谏景升牧守出兵夺取许县,迎奉天子。归大权于正朔。如此曹操两面受敌,必败无疑。奈何景升牧守畏惧曹氏势大。不肯从此计,这才导致官渡袁本初败绩。后来曹操征河北,征辽东,左将军都曾动议袭取许昌,奈何景升牧守都不肯听从,导致曹操没有后顾之忧,平安扫平了北方,转过脸来便向荆襄动兵了!”

他转过脸看着张昭道:“此番亮来江东,所作所言与当初左将军劝谏刘景升的意思大致相同。曹军如今已有席卷之势,若是江东诸公坐视左将军之兵被曹军击灭,则曹氏纵使今年不来,明年必来。刘景升的荆州八郡便是前车之鉴,还望子布公深思之……”

张昭皱了皱眉头,笑着问道:“先生说得煞有介事,可惜却说不服本土士族。江东士族大多不愿与曹公开战,战火一开,生灵涂炭不说,黎庶生计不宁,五郡之地刀兵四起,除了枉死许多无辜之外,昭实在看不出有何好处。”

诸葛亮笑了笑,“子布公,曹军东来之际,孙将军势必不能保有五郡之地,必然被召入许县伪朝,授以闲官,仰曹氏鼻息过活。若是仕汉,倒也还罢了,待得曹氏图穷匕见,谋朝篡位之时,孙将军若不从,人为刀俎其为鱼肉,孙将军若是从之便是从逆,一旦汉室复兴,孙将军势必落得个乱臣贼子地骂名,祸及孙氏子孙,甚至连文台、伯符两位将军都不能幸免,使子孙绝嗣,使先人地下不宁。伯符将军临终时,托子布公以大事,若孙将军没了下场,子布公岂不愧对伯符将军的临终所托?此其一也……”

“曹兵一到,即便是不会屠城,子布公以为江东士族的家业田产便能够保住么?曹氏在北方修治耕筑,使得多少士族家境败落不堪甚至流离失所?殷鉴不远,江东士族若想要继续保有现在的好日子,其实别无他路,唯有将曹氏拒之于大江之上,使其一兵一卒不得过江。只要曹军不能下江东,则孙将军仍然继承祖上家业,为天子治理江东五郡之土,名正言顺,为汉室一柱,为天下仰望;江东士族则可保有现在地田土货殖,其家业不至于被北人瓜分。若说好处,这些都算好处。以亮看来,唯一没有自此事当中得到好处的,不是孙将军,也不是江东士族,而是子布公自己……”

张昭闻言顿时变了颜色,“先生何出此言?”

诸葛亮笑道:“子布公,曹军若是不来,子布公不过是一介杂号将军长史,权柄虽重,官号爵位却均不显;曹氏若是东来,子布公举江东之地降之,曹操握着朝廷公器,必然以显官厚爵以报公,到时候不要说区区一介长史,以子布公地劳绩资历,便是位列九卿爵封县侯也不是难事……”

“一派胡言——子布岂是那等卖主求荣之人?”张昭还没有说话,诸葛瑾先拍案叫了起来。

张昭的脸色铁青,右手攥成拳头,咬着牙一语不发,两只眼睛中翻腾着怒火,死死盯着诸葛亮。

诸葛亮却一脸无事模样,端起酒盏慢慢喝着,仿佛对张昭的怒气视而不见一般。

就在张昭濒临暴怒的时刻,一个馆驿官员走了进来,一躬道:“长史、司马将军府主簿陆逊现在馆外,孙将军有命,请孔明先生到将军府叙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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