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的话本很有意思,颇像《三言二拍》,王韫初读《三言二拍》时就曾被刷新三观。
张氏不愿意她看话本,她一直是平日里压箱底,一人时才翻出来看看,有点像当初自己窝在被子里偷偷看小说的日子。
她现在看的这本是一位名叫“召南散人”所写,这人写了不少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但不落于才子佳人书生狐妖的俗套,读起来颇有滋味。
但她不知为何,总是无法定心,翻了两页又索然无味的放下。一想到明日要回门,她便又高兴又心烦。
今日方同荀桢的少年们一起大发豪兴,明日便要重新卷入内宅的浑水之中。
“雪晴?”又看了半刻,王韫终于合上书,纠结着一张脸,轻唤。
雪晴放下手中的绣活,疑惑地起身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陪我去先生屋子里一趟吧。”迎着雪晴奇怪的目光,王韫小声道。
不知这么晚了荀桢是否歇下,她明日回门也要同荀桢打个招呼。
***
初春的夜风有些凉,雪晴提着盏灯笼慢慢地跟着王韫。
两人来到屋外时,荀桢的房间还未熄灯,柔和昏黄的烛光从糊着的油纸漏出,映照着房内一道正手执书卷的清瘦剪影。
王韫叫雪晴去扣门。
那道清瘦身影听得“噔噔”地扣门声,放下了书起身。
王韫紧张了起来,望着门被从内“吱呀”一声打开。
荀桢见到雪晴有些吃惊
“先……先生……”躲在后面的王韫眼神闪烁,像去办公室打报告一样,弱弱地伸出一只手。
荀桢这才见到站在光影里的王韫,顿时笑了,“原来是小友,请进吧。”
他也不问王韫晚上为什么会突然来找他,只是把王韫领进了屋内。
荀桢房内的布置就和书房的布置一样简洁清雅,一扇四幅屏风隔断了内外。
这是一幅绢素屏风,屏芯是四幅画,画得是春夏秋冬四季,春天画得是桃花流水,夏天画得是空山新雨,秋天是鹿饮溪,冬天是松柏迎雪,灵秀俊美。
王韫本来不会欣赏国画,她欣赏画作就是看着好看,穿越来之后,她父亲因为仕途不得志,平时很喜欢摆弄些笔墨丹青,她也跟着耳濡目染了点。
她逐一看了这四扇屏风,这博古深远的意境,看上去不似常人能画出来的。
荀桢见她关注屏风,笑道,“这便是我之好友林征勉赠与我的。”
原来是林惟懋,那便不奇怪了,王韫想到白天林飞花的苦脸,也转头笑道,“林飞花的父亲?”
荀桢笑出声,他的笑声回荡在安安静静室内,听得王韫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小友喜欢吗?”荀桢含着笑意问。
“喜欢。”林惟懋的丹青妙笔,出神入化,又千金难求,谁不喜欢。
“小友你随我来。”荀桢微笑着走到一张红木矮几上,弯腰从矮几旁放着的一只青花卷缸中抽出一卷画来,递给她。
王韫疑惑地望着荀桢,荀桢不言只是微笑着示意她接过去。
又是画卷?
王韫因为上次书房的惊鸿一瞥,心里有些期待。
展开画卷,却画得不是荀桢年少,画得是一副瑟瑟秋风中的山行图。
山路弯弯曲曲,山外有山绵延不绝,白云缭绕处有着两三间人家,不显丝毫寂寥反而衬得更加温暖。
天际晚霞绚烂,红色绀紫色黄色交相辉映,山中层林尽染,枫叶如火,霜叶胜花,好似能同晚霞争辉。
画上题着楷体小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飘逸隽爽,使人望之顿生野兴。
落款正是林惟懋。
“小友拿着吧。”荀桢微笑道。
王韫一听,手中的画卷险险掉落到地上。
她慌忙摇了摇头,将画卷合起重新还给了荀桢,“我不需要,我只是看着好看,此中真意我看不出来,先生给我实在暴遣天物。”
荀桢笑中含着无奈,“小友误会了,这画不是送给小友的。”
不是给她?
荀桢此言使王韫的脸烧了起来,是她自作多情吗?
在她羞得满脸通红的时候,荀桢又轻轻道,“小友明日要回门,我听闻王寺丞喜爱丹青,我不好亲自赠送,烦请小友明日帮我将它送给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