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岚掐着手腕,硬是把这句话给忍了下去。如今他的野心还藏在暗处,她如果看的太过通透,势必会引起这人的怀疑。
于是她撩起车帘看了眼,便向他微微躬身,哑声道:“多谢王爷据实相告,既然已经到了西坊,就不劳烦王爷再送了,沈某自会换马车回去。”
豫王抬眸看了许久,似乎有些懊恼他酝酿许久的气氛就如此被破坏掉,可看见安岚的表情已经十分疲惫,只得轻唤了一声叫停了马车,又无奈摇头道:“到了这一步,还不愿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安岚没有回话,只是扒着车门就要往外走,突然觉得身旁一暖,转头时看见李徽正举着手里的斗篷披在她肩头,自然替她把带子系好,柔声道:“你也莫要怪我,如果太子要对三殿下下手,只会比这招数更狠,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谁也不会比谁干净。”
他最后这句话,摆明是在隐射李儋元。安岚突然转过身,扶在门上的手指用力道:“王爷,是不是为了达到目的,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的?”
李徽眯起眼,一时竟分辨不出她这句话的用意,而后又狡黠笑起道:“是我的人,我便舍不得利用。”
安岚这时已经下了车,尖下巴迎风抬起,冷冷笑道:“王爷最好记得这句话。”
然后她拢紧斗篷转身往前走,走进租马车的铺子时,还特意留了个心眼,先花钱让他们赶了辆空马车出去往城南走再转回,然后再雇了辆马车,从车窗往外看了看确认无人跟踪,才让他们一路驶回侯府。
这一晚,安岚睡的很差,梦里一时是秦放在学子监对她质问:“可你明不明白,我走到这一步,到底经历了什么?”一时又是秦放衣诀飘飘,目含慈悲,将一只雏鸟托放回巢;最后,她仿佛看见那个如松柏青直的君子对她遥遥一拜,然后含着笑放歌而去……
直到天亮,她才发现脸旁一片冰凉,喊来丫鬟给她打了热水洗脸,可宿醉加上熬夜,让她的头像被人劈过似的发疼。昏昏沉沉地让丫鬟梳好发髻,睁眼就看见铜镜里似女鬼般的一张脸,自己都被吓得往后一缩。
正想吩咐小厨房给做碗清粥送来,突然收到主院传来的消息,谢侯爷让她去一起用早饭。
于是安岚只得强打起精神,让丫鬟给她多上了几层脂粉遮盖,再挑了件亮色的衫子,总算似模似样地返了人形。
一进主院正厅,谢侯爷面前摆了满桌的糕点与小菜,乐呵呵地招呼道:“你不是抱怨爹爹总未陪你吃饭,我看厨房今日做的栗子糕不错,特地请你过来尝尝。”
安岚夹起块糖糕放进嘴里,其实舌尖全是麻意,根本尝不出味道,但仍是摆出笑容夸赞,两父女便这么边吃边聊了几句,突然听见谢侯爷仿佛不经意提了句:“对了,过两日就是初八了,我还记得你说过想去慈宁寺进香,刚好那天我也有公务要去那边,正好送你一起过去。”
安岚的筷尖凝在糖糕上浮起的栗黄粉末上,然后装作开心模样撒娇道:“那自然是最好了,爹爹既然去了,不如陪我一起去上香,也能顺便为爹爹祈福。”
谢侯爷笑着摇头,道:“不了不了……爹爹还有公务在身。”他狭促地一挑眉道:“再说,既然是为岚儿去求姻缘,可要诚心些才准。”
安岚羞红了脸舀了口粥,内心却是再难安定:原来,前世的那一日,马上就要到了吗?
待她又回到国子监,重见到李儋元的那刻,满腹的委屈与气恼都涌了上来,抱着胸拦在他面前质问道:“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
李儋元身后跟着个背书箱的小童,被她这声吼给吓得差点摔了,然后便看见三皇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先离开,于是背着书箱滴溜溜跑进了校舍。
安岚气鼓鼓地瞪着眼等他答复,可李儋元却不紧不慢越过她往前走,只轻飘飘甩下一句:“你后来不是回去了吗?”
安岚没想到他不仅不道歉,态度还是这般的轻慢冷漠,顿时气得只想跺脚,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委屈地抱怨道:“你难道不知道,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很危险吗?”
谁知李儋元淡淡瞥了她一眼道:“还有皇叔留在那儿,你不算是一个人。”安岚瞪圆了眼,拳头捏紧正想再骂他两句,突然听他压低了声,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既然是前世夫妻,岂不是正好有机会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