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尊,此人蛊惑百姓,武装袭击皇庄,欲图谋不轨,在下身为庄头依律集结民兵抓捕,正欲移交锦衣卫查明其党羽。”
紧接着李忠回过头说道。
“尔等以王举人图谋不轨,何人可作证,难道王举人自己带人进攻皇庄了?”
县令阴沉着脸说。
“我们作证,王家管家说打开皇庄任凭我们杀人抢钱,还有,临走前王举人亲自说的,去的都免半成租子另外还杀了十几口猪等着给我们回来庆功。还有我们的刀枪都是从王举人家里拿出来的,还有,王举人还说他已经联络了陈老爷家,胡贡生家,李监生家一块动手,这次要把宣州卫的皇庄连根铲除!”
一个佃户说道。
其他近千佃户齐声附和。
县令忧伤地看着满脸血的王举人。
“若然,亦当移交本县详查,若查明实据,本县自会向刑部上报。”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这个不劳县尊,在下已向吴指挥使禀报,一切等吴指挥使命令,王逆同党据说颇多,故此在未查明其同党前,为保证安全,防止被其同党潜入灭口。由民兵宁国旅暂时将其监押在家,并查封王家以待上级命令,县尊若是有心,不妨回衙整理一下王逆田产,以备锦衣卫来抄家。”
李忠笑着说。
县令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再看看被打懵的王举人,转过身拂袖而去,他身后立刻响起一片哄笑。
李忠一切行为都是合法,皇庄是皇室的私有土地,民兵都是皇室的佃户,王举人要打进皇庄杀人抢劫与谋反没有区别,至少在法律意义上是这样的。而民兵的职责之一就是在地方出现谋反时候,无论是否接到上级命令,都可以由庄头自行召集庄内民兵进行镇压,防止其造成更大损失。而一旦以出现谋反为名义召集起来的民兵,自动由民兵转为军队编制,也就是说之前他去救人属于民,但从王家进攻皇庄开始他就已经自动转为现役军队了。地方官员无权再管他和部下民兵,他的直属上级是设在宣城的民兵宁国旅旅长吴顺。
县令已经管不着他了。
这些大都督府的规定李忠知道,县令也知道但之前未必当回事,毕竟军户在他们眼中是低等动物,至于王举人就未必知道了,他除了一肚子八股文连大明律未必能背出,当然,怂恿王举人的陈进士肯定也不会不知道的。
但是……
“这与咱们何干?”
宁国府衙內,陈进士端着茶杯笑咪咪地对他族兄说道。
“又不是咱们造反?”
他紧接着说道。
“但这样岂不是助那杨庆之势?他正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宁国府內那些原本卫所的土地收回,将敢于反抗的士绅抄家,然后杀鸡儆猴,震慑其他各地的士绅。如今皇庄就已经遍布南直隶和浙东,就连江西和湖广都依靠抄那些藩王形成气候,若再把之前那些卫所官田全部收回,无论皇庄范围还是民兵数量都将成倍增长,那时候杨庆的手可就真伸到下面了。”
他族兄说道。
“错,不是杀鸡儆猴,而是人人自危,要让士绅们同仇敌忾,要让士绅们对杨庆忍无可忍,首先得让他做些令人发指的事情,还有什么能比随意灭士绅满门更令人发指呢?”
陈进士说道。
“但王家的确是犯法啊?”
他族兄说道。
“可怎么向其他各地士绅来描述还不是我们随便说?尤其是浙南福建湘赣山区,那些皇庄还没推行到的地方的士绅,我们想怎么向他们描述这件事就怎么描述,他们不会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他们也不会知道卫所改革后增加的那些东西。他们只会知道朝廷出了一个任意屠戮士绅,迫害文臣使武人猖獗,缇骑四出抄家灭门的奸臣,而且这个奸臣还在借着清查卫所田产的理由,继续种种bao行,王家的今日就是他们是明天啊!
那些士绅会怎么办?
我们面对杨庆的确无力抵抗。
别说是有这些民兵了,就是没有这些民兵,南京的新军过来还需要几天时间?南直隶,浙东,全都已经在杨庆的势力范围了,咱们没有能力抵抗他!
可这些地方不一样啊!”
陈进士说道。
他族兄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说白了他们这些文官还是在忽悠替死鬼,他们,或者说他们身后的江浙士绅,主要是南京到宁波这片最富庶的城市圈的士绅,这时候无论干什么都得立刻承受杨庆的铁拳,杨庆随时可以对他们那些反抗行为一棒子敲死。但杨庆的能力也只能确保他对这些地方的控制,超出这个范围,尤其是福建,江西湖广甚至浙南那些山区他也是够不到的,那里的卫所改革要么还没完成,要么只是简单改了一下编制,就连民兵军官都还是过去卫所军官,军户也没感受到太大变化。
那些地方和宣城这些临近南京的不一样。
那就由他们来反抗杨庆。
但要让他们反抗杨庆,首先得让杨庆搞几场灭门惨案,针对士绅的灭门惨案,才能坐实他那个丧心病狂的屠夫形象,才能通过渲染让这些地方的士绅为了免遭荼毒,不得不动手反抗。
所以……
“文信是为正义而牺牲的,我们会牢记他的功绩!”
陈进士一脸庄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