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卫峥又反问道:“既如此,许子何不自行冶炼?何不将一切所需之物自制而得之?为何还要与百工易兑所需之物?为何许子不惮烦?”
陈相犹豫了一下,道:“百工之事,不可能面面并置,即便圣人也精力有限啊。【零↑九△小↓說△網】”
话刚一说出口,陈相一愣心中大呼晚矣,果不其然,卫峥紧接着便道:“如此说来,敢问一国君主治国与耕种可并置否?常言道,在其位而谋其政,任其职而尽其责。有大人之事,亦有小人之事,且一人所需之物或千或百,各有所不同。若必自制而后用之,势必无一物可用矣,君主治国亦且并耕势必则一事无成,岂不天下大乱?”
陈相哑口无言,卫峥又道:“许子所言‘市贾不二’之论亦且大谬尔。物价不一,是为物有所不同质,或差十倍、或百十倍、乃至千倍万倍,若比而同一,是为乱天下也。粗糙之屦、精细之屦若同价,何人愿意精雕细琢?许子之论又如何能大治于一国乎?”
治国,还是得用法家。
卫峥这一次想要把许行这位农家大贤为我所用,不指望这想要他去执政治国,而是想要充分发挥农家学派的优点。
带着他的弟子去江东一郡治水、通渠、除山林瘴气,把一片荒蛮之地变成天下粮仓。
江东一郡打下来就得马上治理。
这才是许行这位贤者真正的老本行。
作为农家学派的极富威望的贤者,有他登高一呼领着一批专业人才指导当地百姓开荒置良田就容易多了。
许行有才,但才能得用在该用的地方,李冰可以修都江堰,造天府之国,福泽一方黎明百姓可矣。但定一国长策则万万不可以,那是误国。
“盛名之下果真无虚士,不愧是让孟夫子气急攻心的名士,今日耳闻足下雄辩,甚是大开眼界。”
就在这时,一道略微苍劲的声音悠悠传来,陈相举目望去顿时起身,尴尬的道:“老师——!”
“口舌之辩输给黎子,你输的不冤也不丢脸。天下世人能与名士卫黎对论者,非纵横一派、名家一派的高人不可。”许行笑道。
卫峥也连忙从席垫而起,躬身长身礼道:“法家卫黎,见过许子!”
原来这许行不知何时已然归来,却不料并未进来,而是在外旁听,卫峥举目望去首次看到许行的面容,这才发现许子的年纪也小了,怕是与孟轲孟夫子年龄相近。
“百家诸子的贤者见过无数,农家许子一代贤者如此朴素,卫黎汗颜尔。”卫峥惊叹而诚恳的说道,不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农家学派的大贤一身粗糙麻布衣,竟是如庶民百姓无二,卫峥不说为此感到羞愧也无需如此,但这样的贤者风度确是值得令人尊敬。
先秦诸子,百家争鸣,不论何门何派都是在为当今大乱不止的天下寻求救世良药,这个天下该何去何从诸子百家不讨论就没人讨论了。
双双再而入座,许行笑道:“足下之论,老夫早已明悟,故此安居乡野,以己绵薄之力造福一方百姓,我心足矣。”
卫峥笑道:“人道是天有不测风云,先生心系黎民而治水、教农,实乃与天地而争斗尔,世人何足道哉。先生不愧于人,不畏于天;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吾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闻此一言,许行一愣之下仰头哈哈大笑一声:“阁下之论,老夫万不敢当,许行何德何能?”
“还是说说足下此来意欲何为。”
卫峥一听便对身旁的孟贲伸手不语,后者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卷厚厚的锦帛绢书递来,卫峥旋即放于案上,笑道:“老先生看看此为何物。”
许行和他的弟子陈相都略微疑惑,取来一观,许行的眼眸陡然一睁,显得不可思议,再望卫峥惊诧道:“这……”
卫峥轻轻一笑:“在下偶然所得圣人神农氏巨著《神农》二十篇,思来想去之下赠送农家学派的贤者,或可让圣人之学发扬光大,在下法家学士,确是无大用。”
“圣人传承,岂能无用?”许行惊喜连连的翻阅,《八谷生长篇》、《治水篇》、《通渠篇》、《求雨篇》、《占篇》、《数篇》、《瘴气篇》、《杂篇》……
卫峥静默不语,静静地的看着对方专注凝神而如获至宝的模样。
神农氏这个传说中的上古圣人,且不说是否存在,《神农》一书到底有没有也不好说,早已成为了传说,人们只知道圣人著书已失传了数千年了,而卫峥这一次为了请许行出山,只能搬出上古圣人的名头忽悠了。
不过能够著下这部书,肯定还是有点学识。
此刻许行那专注凝神的模样让卫峥感慨连连:自古真情留不住,奈何套路得人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