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亮声嗫嚅着,母亲的身上有着一股恬静的香,催发着他长久的青春梦想。他并没说假话,新毯子没有旧毯子有人气,还有一丝沉压在箱底里所特有的膻味。更何况母亲早已濡染了床上所有的一切,处身其中,有一种芳春的困倦和甜美。
“嗯,睡吧,今天累了。”
木兰一动不动,只是静静躺着。儿子粗重的喘息和呼出的气息搅着她一向以来的清梦。看来今夜注定要无眠了,木兰想。
曾亮声闷哼了一声表示回答。这潮来潮去的春情,像海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母亲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有校园里夹竹桃的味道。四野寂然,偶有牛蛙的杂鸣,唱着永远的音调,这巨瞳隆腹的牲畜每每对月而唱,今朝却如中蛊了似的,克罗可可克罗可可,施法念咒,传递着远古部落幽灵的魂魄。
他深深地呼吸。心中升腾起原始而野蛮的意念,这暧昧的光景,披着墨青色的雨衣,无声地袭向他正日渐成熟的心田。
睡梦中,他不知不觉,把手放在了母亲温婉的胸口。
第二天,大伯先走了。匆匆数日之后,木兰的心情随之有些变得欢快了,虽然略显惆怅,然而原来紧蹙的眉角宽舒了不少。曾亮声看在眼里,以为母亲摆脱了丧夫的哀伤,心底不免为她高兴。
“阿声,我等会到孙婆婆那儿买些卤面和香肠,中午就凑合着吃吧。”
木兰从厨房里拿出一个铁质盆子,她想,公公病弱,口淡,还是买些荦腥点的吃。曾亮声沉默着点点头,只是痴痴望着木兰窈窕的身影,目光里有着忧郁的意味,隐约着暧昧。
孙婆婆卤味店位于长胜街头,与平阳街相接,位置适中,生意兴旺。再加上孙婆婆卤味独到,用料精致,享誉这一带。
“木兰来了。要节哀呀,看你憔悴的!”
孙婆婆怜惜地看着她,亲切地牵着她的手,挽着她走进里面的配料间。“这是我早上刚卤好的腊肠,最新鲜了。”
说着已是装满了整只盆子,然后用塑料袋包好。
木兰嘴里道着谢,就要从裤兜里掏钱。孙婆婆急忙按着她的手,“这次真不要钱,木兰。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你一定要收下。”
正推搡时,孙婆婆的儿子钟旺从楼上下来。
“啊,木兰姐,这个你一定要收下。你再客气就太不好意思了。”
他的嘴说着,手下也没闲着,在推让之间,在木兰的腰眼上捏了一下。
木兰眉头一皱,钟旺以前也没少搔扰她,起初很是厌恶,只是刚才那一下竟让她心中跳了跳。她急忙掏出钱放在了屋角的桌子上,跑了出来。拐过街角,不料想从另一边骑出一辆自行车,猛地撞在她的身上。顿时两个人尖叫着在地上滚成一团。木兰忍着痛,定晴一看,原来是曾亮声的班主任王则。
王则见是木兰,赶紧起来搀扶,“真是对不起,瞧我这没长眼的……”
木兰从地上捡起一副眼镜,递给王则,“王老师,你的眼镜。也不知道坏了没有?”
王则与她家老曾原来都是师范学校毕业的,只不过王则小两届,两家在平时也常有往来。王则说话比较风趣,不比老曾木讷,木兰一向对他印象深刻。今日猛然相见,而且不尴不尬的,不免脸颊堆红,素服中的她显得异常的妩媚。
“啊,这是你的东西吧,幸亏没掉出来。是吃的吧?……”
王则见木兰风致动人,心中一动,捡起木兰掉落在地的盆子,在嘴边吹了几下。
“王老师,这是要去哪里,赶得这么匆忙?”
木兰神色渐定,见王则衣冠楚楚,打扮得甚是俊俏,再戴上这副金边珐琅眼镜,更是风度翩翩。
“唉,这不是学校马上要评高级职称嘛,我想到校长那儿坐坐,加深一下感情。”
王则故意装成可怜的样子,一只眼睛径瞧着木兰鼓鼓的胸脯。往日里念着学兄的面子,不敢太放肆,现在木兰新寡,也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木兰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要拍马屁?怪不得你升得这么快,原来都是这样子来的呀?”
自家丈夫也是去年才评上中级职称的,可人家都快要评高级了,不免替死去的丈夫不平。这王则平时嘴儿就甜,做事又八面玲珑,同事之间风评甚佳,都说他会做人,人缘好。
“嫂子这是买啥好东西了?是好吃的吗?”
王则嘻嘻地笑着,单手扶着自行车车把,摆着一副潇洒倜傥的姿式。一向自许风流的他本来并无邪念,只是今日见木兰实在太过妩媚,心底已是臆想翩跹,思量着要是脱下她的底裤,将是何等的肥美无双。
“嗯,今天老曾做‘三七’,我懒得做菜,就随便买了些凑合着将就。”
一提到老曾,木兰的心就一疼,这伤口经不得轻触,一碰就会伤及筋骨,实实地折磨人。
她哀哀的神色,眉宇间若隐若现的懮郁,霎时击溃了王则原本轻佻的心思。他收起嘻皮笑脸来,安慰道:“嫂子,逝者已逝,您要节哀才行。”
他心里暗暗咒骂自己,什么东西,不做雪中送炭的事,起码不能落井下石!他接过木兰手中的盆子,放在自行车前的篮子里,“嫂子,我陪你回去吧。”
木兰默默地点点头,走在前面。阳光透过硕大的杉树枝叶间,洒在她孑然的身影上,拖曳了一地的懮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