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龙涛到了北京连家都没回,直接就从机场奔公司了。
东星在京的高级领导外加冯云、司徒清影和玉倩三个当事人都在大会议室里,气氛倒是一点也不紧张,还有说有笑的。
侯龙涛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一屋子人立刻就都不出声了,就好像是打了上课铃后的学生看到老师进了教室一样。
侯龙涛往总裁的大转椅里一坐,也不出声,看着坐在桌尾那个美丽的小妖精。
玉倩刚才还笑嘻嘻的,突然噘起了小嘴,“你吼什么啊?”
“又是你惹的吧?”侯龙涛虽然听武大说事情是因为交警被殴打而起,但报纸登的起因其实也很符合几个当事人的个性特征,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哪个到底更可信。
“什么又是我惹的啊?”玉倩一抱胳膊,柳眉也竖起来了,这次自己可是基本上属于被冤枉了,平时老被老公压制,这下可得逮住这个机会让他喝一壶。
“是我先动的手。”冯云插了一句。
“ok,ok,”侯龙涛冲着玉倩作了个揖,他知道今晚有的受了,“我的不对。不管怎么样,你们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给我说一遍,一点儿细节也别落下。开始…”
“等会儿,等会儿,”武大打断了侯龙涛,“在我忘了之前先告诉你一声儿,刚才马脸和文龙从上海打电话过来了,他们人没事儿。”
“呼…”侯龙涛长出了一口气,突然感到自己有点要虚脱的意思,往靠背上一瘫,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
“我已经让几个人连夜飞过去,然后开车回来,明天早上就能到。”
侯龙涛点了点头,二哥的安排非常的合自己的心意,“给我讲故事吧。”
几个当事人把两次斗殴的经过详细的叙述了一遍,在座的除了侯龙涛都已经是第二次听了,该有的惊叹都在第一次的时候发过了,所以这次也没什么评论。
侯龙涛听完了,摘下眼镜,拿在左手里,左臂放在小腹上,右肘压着左手背,右手捏着眉心,低着头,闭着眼睛,样子疲惫之极。
清影起身走到自己的男人身后,按摩着他的肩膀,“对不起啊,我们不是成心惹麻烦的。”
侯龙涛拉过美女的一只玉手亲了亲,“没生你的气。”以前那个桀骜不驯的小白虎到了关键时刻居然这么体贴,也算让人欣慰了。
“你跟他道什么谦啊?”玉倩还是一幅娇蛮的表情,“咱们又没做错什么。”
“别闹。”冯云瞪了外甥女一眼,她明白谦不是非要有错的时候才道的道理。
玉倩冲男人吐了吐舌头。
“老大啊…”侯龙涛的失望溢于言表,但他没继续说下去,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三哥,你给古叔叔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过来,他说要当面跟咱们谈的。”
刘南拿着手机出去了,过了两、三分钟又回来了,在侯龙涛耳边说了几句。
“今天先到这儿吧,有什么事儿等明天文龙他们回来了再说。”侯龙涛站了起来…
古全智站在侯龙涛办公室的大玻璃窗前,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他的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劳顿,很明显这过去的十几个小时他过的也不轻松。
侯龙涛和刘南一起进了办公室,“古叔叔,水有多深啊?”
“对于人来说很深,对于龙来说很浅。”
“呵呵呵。”侯龙涛苦笑了几声,真不知道自己这次又摊上什么恶心事了。
“大家都对你很不满意啊。”
侯龙涛皱了皱眉,从窗户上映出的老狐狸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上什么也看不出来,“谁?”
“很多人。”
“why?”侯龙涛并非猜不出原因,只不过他对整件事的了解实在是有限。
“你想知道我的意见吗?”古全智明显是不想给出正面的回答。
“当然。”
“划清界线,”古全智转过身来,“不光是你们两个人,所有人,整个东星。”
侯龙涛和刘南都没出声,从表情看他们没能理解对方的意思,或者是理解了,但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理解就是对方真正的意思。
“你们知道我什么意思。”
“有什么是您知道我不知道的,我现在就要知道,”侯龙涛站了起来,他略微有点激动,因为他清楚古全智只不过是在传达别人的意思罢了,就他现在所掌握的信息来看,哪怕报纸上说的全是真的,那也没严重到要划清界限的地步,“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别告诉我是很讲义气的人。”
“他们踩了谁的尾巴了?”侯龙涛不想再在那个话题上追究下去,想在空气清新的地方站得稳,那是绝对不能讲什么义气的,至少不能让人知道义气对自己很重要,“我不明白,能高到什么地步?”
古全智没回答,他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东西,递给侯龙涛。
纸的左边写着包括上海、广东在内的几个省份,中间是一条竖线,右边是包括江苏的几个省。
侯龙涛立刻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右边的几个省都跟东星没有任何的生意往来。
“这是你们第一次看到这个单子?”
“是。”刘南把名单放回了桌上。
“是?”古全智略显惊讶的盯着侯龙涛,“你们自己从没列过一个类似的单子?”
“有,但是是给市场开发部门用的,我们从来没从别的角度研究过。”侯龙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而且是个很大的失误,可以说是太不应该了。
古全智摇了摇头,看起来有点失望的意思,“我本以为你们的嗅觉已经够灵敏了。”
“事情已经出了,错误已经犯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您这一句”划清界限“可有点儿太简单了。您想让我心甘情愿的合作,至少要让我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您应该相信我判断形势的能力。”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侯龙涛非常的不舒服。
“嗯…”古全智低头沉思了一会,“虽然在一般情况下,没人会动袁侄,但并不代表没人想动他,更不代表在慈禧一方没人有能力动他。想动他和能动他的人都明白,他对光绪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又有私情、血缘掺杂在里面,如果无缘无故的硬要动他,甚至是在有微弱理由的情况下动他,都会招来光绪全力的抗击,可以肯定地说那是得不偿失的一种冒进。但同时,既然袁侄的地位这么重要、这么敏感,越是不好动,慈禧就越想动他,因为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一旦成功的动了他,整垮了他的势力,那对光绪一方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袁侄本身并非无懈可击。”
“私情和血缘,他本身又很小心,他的一切问题都不足以让慈禧下决心一搏。而且有一点你们因该明白,对于任何一个利益集团来说,除了最顶层的几个人,很少有某个成员是不可或缺的。换个角度讲…”
“对于对立的利益集团来说,没有几个人是非要除掉不可的,”刘南打断了他舅舅,他已经领会了精神,“最重要的是动摇…”
“慈禧所等待的时机并不是除掉袁侄的时机,”侯龙涛也没让刘南说完,“而是合理合法的染黑袁侄的势力,只要有一点儿发黑,而且是尽人皆知的黑,也就起到了漂白的作用…”
“嗯?”刘南没太听明白。
“公开的染黑了、染黄了、染绿了,就不能再红下去了,也就等于漂白了。”
“绿的是什么?”
“没看电影儿里有毒的液体都发绿吗?”
“好了,”古全智拍了拍手,“道理你们都明白了,也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侯龙涛摇了摇头。
“你是表示无奈啊,还是有不同意见啊?”古全智显然是没料到自己认为是最开窍的学生会这么的不合作。
“他们被人设计了?”
“最开始是不是被人算计了现在还不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古全智看了眼表,“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再过几个小时,江苏省公安厅就会出通辑令了,等他们回到北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杀人在逃的通缉犯了,你见不见他们?你把不把他们交出去?”
“那就是说现在肯定是个套儿了?”侯龙涛用右手的手背在左手掌上“啪”的砸了一下。
古全智没有回答对方这个无需回答的问题,“等他们到了北京,我要你亲自把他们交给警方,而且还不能耽搁得太久,一两天之内就要有动作。”
“什么!?”侯龙涛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但屁股刚一离开座位就又落了回去,他很明白,现在不是自己暴跳如雷就能解决问题的。
“道理你应该明白,第一,有人不想你个人受牵连;第二,很多人不想东星受牵连。这件事你要做得高调一点儿。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把你和东星择干净,其它的一切都要为这个目的服务。”
“其它?其它不就是马脸和文龙了?我择得越干净,他们俩就越麻烦。”
“两害取其轻,我有我的难处,他们有他们的难处,”古全智指了指天,“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不同层面上的斗争策略和手段都是不尽相同的,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话。”
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十几分钟里,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侯龙涛终于又开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