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骋说“嗯”。
陶淮南于是坐正了,端正地坐在自己椅子上,摸了个虾剥,剥完放在迟骋盘子里。
他手机放在桌上,被胳膊肘碰了两次,现在只搭了个边,再碰要掉了。桌面上有水,迟骋拿了起来揣在自己兜里。
石凯看着他俩的小动作,迟骋跟他对视上,石凯无声地笑了下。
那年陶淮南喝多了酒,石凯送他回家,在他旁边摸着他的头,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拍视频,问:“小淮南,想不想你小哥?”
陶淮南喝醉了又老实又诚恳,说每一天都想他。
石凯不白给孩子当这么多年凯哥,反手就把视频发给了迟骋。
陶淮南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这事儿,凯哥在他和迟骋互相断绝联系的那几年中,曾经把他一颗赤·裸的真心发给迟骋看过。
当初这群国际高中无忧无虑的自公子哥儿们,也都到了该扛事儿的年纪。有人过得顺风顺水,也有些过得没那么容易。
旧同学见面,那感情跟后来的交际根本都不是一回事儿,这才是真的亲。
二十四五岁的半大年纪,说成熟不成熟,可也不是顶顶年轻的岁数了,凑在一处还是闹得房盖儿快要掀起来。
酒不了要喝,谁都躲不过去。
迟骋喝了不少,他没用陶淮南给他挡酒,一杯一杯全喝了。
在人群里迟骋依然显得沉默了些,他真的很内向。
“当年你俩好成那样,都快长一块儿了,咋就崩了啊?”季楠嘴上不住,问迟骋,“淮南到底咋的你了,你这些年都不回来?”
迟骋不说,不说就得喝酒。
他喝了酒眼睛发红,谁问什么就淡淡地笑,什么都不说。
“你弟你不要了啊?”季楠这几年心里其实都有点不明白,觉得不管怎么生气,迟骋连家都不回一次还是太心狠了。
迟骋还是浅笑和喝酒。
喝了酒就是这样,不搭边的事儿都能抓起来说个没完。也不是只说他俩,谁的事儿都能说一会儿,季楠自己在国外的那些事儿说了能有一小时。
他还要再说迟骋,陶淮南举举杯子,像是开玩笑一样说:“我喝!别再说我小哥了,再说我要急啦,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别发言。”
“那怎么回事儿?你说我听听。”
陶淮南没喝那么多酒,眼睛却也有点红,把那杯酒都喝了,说:“我喝酒了,你不能再问了,反正是赖我,全赖我。”
“你咋这么能护啊?高中那时候你就替迟哥挡酒,现在说也不让。”季楠走过来搓搓陶淮南脑袋,“楠哥帮你说话呢听不出来啊?”
“我可不用,”陶淮南说,“我宁愿你说我。”
“回你那儿坐着,不够你欠的了。”石凯踢了季楠一脚,“分享你那点风骚情史吧,你管人哥俩干什么。”
季楠于是笑嘻嘻又回去了。
关注点终于从他俩身上过去了,可季楠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却句句都还刺在心上。
迟骋不爱喝酒,可他这天倒是喝了一些。醉不至于,但也明显一看就是喝酒了。
他们闹到半夜一点多,有的直接住这儿,有的各自回家。
陶淮南被迟骋牵着下楼的时候,在楼下竟然听见了潘小卓的声音。
“小卓?”陶淮南惊讶地问。
潘小卓答应了,问:“你们完事儿了?”
“完了啊,”陶淮南问他,“你怎么没上去?”
“我听说你们喝多了,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送送的。”潘小卓说。
陶淮南笑着问他:“你是来接人的吧?你想接哪个喝多的?”
潘小卓没吭声,身后季楠的声音想起来,夸张地“哟”了一下。
陶淮南说:“来了。”
“这谁啊?”季楠喝多了是最烦人的,过来跟潘小卓说话。
“我得怎么称呼?”季楠回头看看,笑起来还是很帅的,“你欠我钱不用还了。”
“谁欠你钱了,”潘小卓不承认,“没钱。”
季楠哈哈笑了两声,回头扬声问石凯:“凯哥,四千什么时候打我卡上!”
石凯拎着外套走过来,胳膊直接一扬环上个人,搭着肩膀一起往外走,跟季楠说:“不有我两千么?”
“不要利息啊?多少年了?”季楠还烦人吧啦地跟着问。
石凯侧着头说:“等会儿转你微信,不我整死你,这点账要不完了还。”
陶淮南眼睛看不见,可光听也听得差不多明白了。他吃惊地朝向迟骋,问:“我小卓跟谁走了啊?”
这跟他想得不一样。
他就怎么想怎么想怎么想,也想不到石凯头上去,在他看来小卓跟凯哥就压根联系不到一块儿。
潘小卓打车过来接的,这么晚了司机也没走,直接在酒店门口等活儿,门口停了好几辆车,还有没散去的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