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1900年10月3日晨,贫民区,赛门的私宅前。)
赛门正在盘算着,该找一个怎样的借口。
一个用来搪塞汉娜,让她不会闹别扭的同时,又能让她别来纠缠自己的借口。(因为赛门此刻真的很想睡一觉——而且得是那种一个人抱着枕头,没有人打扰,怎么喊也喊不醒的睡法。)
“……”
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宅子的前庭,两扇颇有气势的大门前,赛门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门竟然是开着的。
“总不会是昨晚出门时忘了锁门吧?”赛门嘀咕道,他并没有这样的印象。
一种不安的预感从心底涌出,赛门从身后摸出了匕首,摄手摄脚地潜入了屋内。
不多时,赛门在屋子里大致探了一圈,既没有看见人,也没有见到什么异样。
在大堂一角的书架上,赛门找到了那本厚重的书,然后拽着书封上拴着的绳子用力一拉。
书架移开,密室的门显露出来。赛门取过一盏灯,走下楼梯,径直奔向汉娜所在的最深处。
密室的底部,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是一间不怎么被用于公会事务的刑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间刑房在建造之初,就只是为满足汉娜和赛门的“特殊需求”而设计的。(更多的是为了汉娜,但赛门也不否认自己的确有点乐在其中。)
每逢真的需要从一些嘴硬的家伙那里套出些什么情报时,赛门会把这方面的工作都甩给欧涅。
但是,这种活儿也不是欧涅所擅长的,一般他又会转手把人交到给鲁克。
最后,鲁克会一点儿不剩地把所有东西从那些人的嘴里撬出来——至今还没有失手过。
只是鲁克并不是很乐意做这种本职工作外的活计,他总是不停地跟欧涅抱怨这种工作给他带来的麻烦。(人力的损耗、额外的工作时间以及事后的清扫问题)
直到有一回,欧涅将一个长期倒卖门会情报的女人(原汉娜的一个手下)抓住并交给了鲁克。自那以后,鲁克就再没有推诿过这类工作。
地下密室里的这间刑房对于赛门来说,倒更像是自己家里的一间“普通卧室”,只是比一般的卧室更私密些罢了。所以赛门和汉娜保留了之前地下密室外的那扇厚重铁门。
这是一扇有着三道锁具,五指厚的铸铁大门,想要强行撬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现在——
甬道的尽头,赛门盯着被打开的铁门发了一会呆。
铁门上的每一道锁都被打开了,而且没有任何暴力撬锁的痕迹。
尽管赛门觉得从里面打开这扇门是不太可能的,但赛门一点儿也不怀疑这是汉娜的手笔。
三分钟后,赛门还发现了一件事:藏在甬道里一处暗格背后的东西不见了。
那是前天,大伙儿刚刚才从内城区盗回来的几块价值连城的宝石。
赛门气得将手中的提灯往地上一砸。
破碎的木片四散飞起,点点火星在眼前飘过,残破的灯罩中,飘摇的火苗还在勉力支持。赛门在光线渐渐变得黯淡的甬道内坐下,全身脱力般地倚在墙角,不住地苦笑。
也罢,让汉娜出来走动走动也好,她平日里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呆得太久了。
——汉娜要是耍起性子来,赛门还真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很快,冷静下来的赛门挠了挠头,返身往回走,离开了地下室。
在二楼的卧室里,身心俱疲的赛门澡也顾不上洗,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好像还有琳花的味道呢?”赛门小声地喃喃自语道,很快就睡死过去。
(尼尔1900年10月3日上午9点,内城区,“皇冠”宾馆前。)
经过一夜的休息,养足了精神的卡拉克已经梳洗完毕,神完气足。
卡拉克的本职工作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欣赏的,这种本来就难登大雅之堂的工作大多时候甚至见不得光。一般人中,即使有感兴趣的,也只是出于个人的欲望驱使,而非职业性的专注,更遑论去理解。
“拷问是体力与精神的双重较量。”这是卡拉克一向秉持的理念。
昨晚的状态,显然是不合适的。此外,卡拉克也不想打搅罗伯斯的兴致。(更何况,体力一向糟糕的罗伯斯肯定已经十分疲劳了。)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从明天开始,你也会很忙的。场所和设施,罗伯斯会帮你解决。”昨夜,市长是这么说的。
这句话很简短,却包含了很多内容。
第一、市长想要从某人嘴里获取一些信息,而且这个人很不配合。
第二、这项工作具体实施的时间并不确定。
第三、罗伯斯对此事知情。
第四、拉姆市政府对此事的官方态度是“不知情”。
其中第二点最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为何不立刻让自己投入工作?
是因为市长打算先让别人(至少不是市长本人)来尝试,若是无果再让自己来接手?
这说不通,既然市长了解自己的水准,就不会让自己来做这种半吊子的工作。
除非——
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是情报,是他想要在自己之前得到的。
因为卡拉克一旦得手,无论是什么东西都能从受刑者口中撬出来,想要在他的手里隐瞒什么,那可是比登天还要难。即使市长的人能拷问出什么,唯一的不同也就是比自己提前一会儿知道罢了。
但这个可能性只在卡拉克的脑中一闪即逝。
市长说过,犯人可能是“炼金师”的残党。如果市长真的那么想,那他就不可能指望在不依靠卡拉克的情况下拷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犯人尚未移交到市长(罗伯斯)的手里。
比起查隆帝国,拉姆市真的不算是一个太大的地方。在已经将犯人抓获的前提下,用不着再等上一整天吧。
所以,事实只可能是市长的手下,尚未将犯人抓获。即使是市长,这未免也有点太自信了。
和“炼金师”打过交道的查隆人(大多是间谍)间流传着这样的谚语:一个“炼金师”有怎样的能耐,在你死前是没法知道的。
这些人都极其危险。
卡拉克有些后悔,昨天至少应该向罗伯斯打听一下这件事的。因为罗伯斯只字不提,自己当时也就没问。
无论如何,现在应该有结果了,找罗伯斯询问一下就是。
“皇冠”宾馆的五楼并不是任何闲杂人等都可以随意进出的。
卡拉克在告知了自己的身份后,宾馆的前台工作人员让他稍候片刻,然后登上升降梯去五楼通报罗伯斯先生。
升降梯是顶层的数位工作员通过调整配重和手动操作来实现垂直移动的——这是个体力活儿,而且也并不是很方便。(不过这已经比走楼梯要快多了)卡拉克不得不多等会儿,才能得到去五楼的许可。
在宾馆的前厅沙发上,卡拉克不停地在茶几上敲打着手指,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卡拉克一反常态地有些紧张,更有些兴奋。
拷问一个“炼金师”!——这样的机会,是真正千载难逢的。
更何况是在“炼金师”组织已经偃旗息鼓的今天。
十五年前,“炼金师”覆灭了。这个充满谜团与传奇的组织几乎在一夜间就消亡殆尽。
卡拉克甚至没有亲身和他们较量一下的机会。
哪怕不是在战场上也可以。
“对不起,卡拉克先生。”宾馆的服务员打断了卡拉克纷杂的思绪,“罗伯斯先生他今早已经退房了。”
罗伯斯提前退了房,也许是因为市长交待的事情有进展。不过卡拉克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进一步向这位服务员确认道:“他有留下什么信件或是口信吗?”
“没有,先生。”
“他是一个人退房离开的吗?”
“是的。”
卡拉克皱了皱眉头:“你确定?会不会是他自己办理了退房手续,但实际上他身边跟着什么人。比如,一个女人?”
“——没有,我确定。”这位服务员尽量表现出很认真的样子,但还是难掩嘴边的笑意。
谁叫罗伯斯关于玩女人的风评可能比他作为一个商业家的名声还要出彩。
“昨夜,罗博斯先生是带着一个女人入住的,那时我好像没有见过你。”卡拉克的声音里散发着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