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冥走后,小火关上门,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一天下来,她的确感有一些疲倦。
第二天早上,她老早就起了床,在地下,几乎没有阳光的概念,但生物钟总是能穿透钢筋水泥的密封,把真正的由太阳决定的每一天送到地下深处。
小火在晾衣绳上找了一件休闲装,稍微梳洗打扮一下,就走出了屋门。
一走出地面,才知道这个世界仍然活着。一切都按照原有的井然秩序,紊丝不乱地运行着。
小火今天兴致很好,也许是因为睡眠充足的缘故吧。她在路口跟上公共汽车,走了三站多的路,下了车。她的家离现在住的地方不远,但她很少回家。
这里是闸北的棚户区,肮脏、臭气熏天是它的代名词。目前,它是日新月异的上海发展大局中最后一块正在剿灭的死角。
城市正与这个时代一样,进行着观念、精神、导向上的全部转轨。周边那些说它像春笋一样升起倒不如说像男根一样勃起的城市高楼毛胚,像这个城市不由分说的强力冲动一样,威胁着这一块沉迷在旧上海恶梦中的棚户区。
而这里依然维持着城市最后的摇摇欲坠的残梦。青石板的高低不平的小路,如果一个外来人,肯定要会磕磕绊绊地跌跟头,但小火走在上面,却富有弹性而舒坦。这条小路上,走过她的少女时代,她的无忧无虑的童年。石板路上似乎永远没有干爽的感觉,它们像女人的那种永远湿漉漉的隐秘部位,维持着那种见惯不惊的自然状态。
整个小巷是一种乏味的沉重的黑色,屋顶上的黑瓦片,依然是那样无精打采,但却能屹立不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各类杂货点,像毒瘤一样,寄生在小巷中,使巷道光怪陆离,竟然没有一种完整的感觉。
一般人家的屋门都敞开着,把家里的所有秘密都一览无余地呈现出来。短促的进深,使得街道也是家里的一部分。在那些一闪而过的门洞里,老人就像是里面的唯一的守护者一样,把他们的苍桑的面孔与无神的目光投射到道路上来。
小火从那些老人身上想到了自己的奶奶,她的脚步更快了。
小时候,这些犬牙交错的棚户区是她的快乐的天堂。与邻居的孩子们,在天黑时巷口的垂头丧气的路灯的映照下,他们像老鼠一样穿过棚户区的千疮百孔的漏洞,在那里捉迷藏,躲蒙蒙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