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埋伏!”顾情情急之下张口喊道,可是为时已晚,先撤退的部队刚一踩到河里就被大水吞没了。
大雨一下,先前放出来照明的火都灭了,为什么独独标记的火还烧着?除非有人看在那里,可是信号兵明明在西侧,是谁点燃了东侧的火?顾情猛然想到,前几日他背着东瀛的酒来天关见军师,路过这条河,看见很多月渚的士兵正在渡河,如果不出所料,埋伏正是他们。
剩下的部队听见了顾情的口令,立刻停住了脚步,果不其然,河对岸立刻跑出一千多人,装备精良,将顾情的军队团团围住。
那领头的将军,便是孔覆一。
顾情的视线在大雨的冲刷下已经逐渐模糊,他一手轻轻按在腰间,眯起眼睛,费力地看着对岸,却只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布阵!撤退!”顾情道,剩余的军队仍然数量庞大,孔覆一刚刚在埋伏的地方目睹了鬼面与陈江交手的全程,孔覆一自知自己论枪法比不过陈江,而陈江刚才那一阵疯狂的攻击,也是孔覆一见所未见的速度,可即便这样,那鬼面带着伤还是全部都挡下来了。孔覆一虽然喜欢趁人之危,但终究不是个莽夫,见顾情坐在马上没什么反应他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顾情眼前的景色恍恍惚惚,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但他依旧挺直着身体,靠着意念坐在马上,手里紧紧攥着终焉。
而另一边的陈江,听见了顾情的声音,身体好像突然泄了力,诚如詹星若所说,乘风侯已经死了,那不是乘风侯的声音。他将杏花酒向地一杵,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杏花酒上,手臂已经无法再抬起来了,雨水冲刷着陈江的脸,他抬起头,看着那一动不动的鬼面,用力地咬着牙。
“鬼面!向西,是浅水。”陈江道。
顾情侧过头看他,两个人隔着面具,对视着。
“为什么帮我?”顾情问。
“因为你帮我圆了个愿望,我欠你的。”陈江道。
他的愿望,就是等乘风侯回来,再跟他比试比试,但是乘风侯没回来,陈江一直不知道自己苦苦训练,究竟追上了乘风侯没有,而这次遇见鬼面,他总算有了答案。
顾情没应,一挥手,带着大军向西边撤退。
孔覆一带的人本来就少,不敢和顾情硬碰硬,再者,他没想到顾情居然能猜到他早有埋伏,西边并没有安排军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情带着大军撤退。
黑夜对于顾情来说,就和梦魇是一样的,他打夜战,是为了防止面具被剥落,如果是夜晚,自己还能趁着夜色逃过一劫。他之所以放火,不过是想给自己一点光,找一些安全感。
十年前顾府被抄家,顾情躲在草垛里,周围是无孔不入的黑,他眼睁睁地看着三儿当了自己的替死鬼,惨死在刺客手下,夜太暗,他只能看见刀光,听见三儿惨叫,却什么也看不见,眼睛失去了聚焦。那一夜顾情都在颤抖,在干呕。从此以后,顾府的夜,灯火长明。
顾情把军队送走,自己殿后,他想互相消耗,既不想月渚被吞并,也不想天关死太多的人,想战争终结,想参战双方的损失都降低到最小,就总得有一个人站出来牺牲,那个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