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赵宁芯仍旧想要劝自己,又道:“做我们这行的,人人看不起,宁姐姐如今不被人小瞧是因为嫁得好夫君,远离官场没人认得,在开始新生活的地方重新做个正常人。宁姐姐对莺歌小筑死心,雏娘对你来说是个噩梦,可对我不是。”
雏娘无论如何利用她,也都是待她极好的姐姐,与崇王这么多年的暗中勾结,半分都没透漏给她,单这一层就已经让她感到自己是被亲人爱护着的。她和雏娘互相扶持,一步步走到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也都是前因后果明明白白摆在眼前,无怨无悔。
要说崇王害了雏娘,倒不如说雏娘本身的贪心。雏娘穷怕了,不想再回到被人唾弃厌恶的时候,她拼了命的赚钱,从各处搜刮孤儿弃妇,直到她的人将当朝皇帝掳走。
那个传说中的傀儡小皇帝待蔻丹颇为有礼,蔻丹就算造假也没让她受太多苦,蔻丹有次被提审时正好那位禁军大统领在场,大统领对她说别辜负了别人的善意。
蔻丹那碗面的善意,换来了后者给予她的最大尊重。
“是会梦。”赵宁芯回道,她笑得格外凄凉。刚与夫君成亲那段时间,她整宿整宿地失眠,她坐在床头怎么都不敢睡,一旦闭眼,莺歌小筑的往事便像是走马灯般在她眼前回旋。
“可人总要迈出这一步,我可以,你也可以。”赵宁芯握住蔻丹冰凉的手,“私塾的教书先生说过什么,你记不记得。”
每个从私塾走出去进到莺歌小筑的姑娘,最后一堂课放课后先生都会站在门口目送着一个个离开。
站在门槛边的先生反复念叨,若是有机会,你们一定要从那个地方走出去。
才华横溢如赵宁芯之列,但大多姑娘都是没什么心的,她们只能依靠男人,只能凭借美色侍人,像一具具行尸走肉,走出莺歌小筑等待她们的只能是重新回到黑市上贩卖,卖到下一个虎狼窝,继续沉沦。
这就是她们的命运,一辈子都逃不开的轮回,走出去再走进去,往返几次便彻底失去自我意志,随波逐流。
瘟疫在太医院与民间各大医馆的全力以赴下,终于被冬天第一场大雪掩埋。鹅毛般的雪花裹挟着无数人无声的求救以及悲戚无策泪流满面,走入绝境后迎来姗姗来迟的希望,最终彻底走向新生活的向往缓缓落下。
就好像是一场戏,总有落幕的时刻。
戏中所有人都是主角,活下来的人拿着欣喜的结局开始期待明天,死了的人统一被朝廷火化,什么都不剩。
俞聂生在大雪降下的这日离京,洵追裹着厚厚的毯子看到晏昭和从殿外走进来,他缩手缩脚将怀中的暖炉拿出来放到晏昭和手上,晏昭和问他怎么不关门。
洵追强忍住打喷嚏的欲望说,俞聂生走了吗?
晏昭和点头,洵追抱怨道:“昨晚宋南屏硬要拉我去喝酒。”
明明是组酒局的人,却是最先醉的,醉后抱着洵追的腰死活不放,鬼哭狼嚎千万别把我送回家,我母亲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会杀了我。
洵追实在没法子,只能将宋南屏一并打包带回宫,现在还在偏殿打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