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师不理我,继续翻报纸,正好秦老师走出来,把菜放桌上,听见了,说,「什么风动旗动,说什么呢,这么复杂?」
「别理他,秦老师,小孩,就是这样,总想显摆自己。」
「那我们吃饭吧,没什么好吃的,就是我们家乡菜,让你们尝尝,别嫌弃啊。」
大家客气几句,坐下来吃饭,秦老师问我喝什么饮料,我说随便。梅老师喝葡萄酒,秦老师臼我,「要不要来点?」我心里一动,就说,「好吧,就一点点,我不会喝酒。」
秦老师就给我到了一点点,也就是一两左右,当然,这点酒对谁都没有什么关系,可对我就有关系。秦老师又问我菜好吃不好吃,我对菜肴本来不内行,此刻又有点心不在焉,我也就随意点头,知道这不能叫秦老师满意,就转换话题,问道,「秦老师,这房子,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连各种费用,简单装修,花了一百二十多万呢。」秦老师的话里颇多感慨。
「那你贷了多少钱?」这多少是带有私密的问题,可我还是问了。秦老师犹豫了一下,也还是说了,「贷了一百万呢。」
贷了一百万!一个单身年轻女子,家里毫无背景,竟然欠了一百万,怪不得不敢得罪校长了!我感慨地说,「秦老师,你不必太为贷款担心,不必因此就想着寄人篱下,总想委屈求全。有难处,就找我,不管我还在不在这个学校。老实说,钱在我家,最不是问题,其他的我不敢轻易答应,要借钱,--不带利息,随你什么时候还,那就是易如反掌。」
秦老师有点脸红,她当然不想说这些事,甚至都不想让我知道这些事,她的自尊心特别强。可她听出了我知道点什么,瞄了瞄梅老师。
梅老师赶紧转换话题,说,「房产商啊,就是黑,房价一个劲长,还嚷嚷着利润薄。真是无奸不商!」
我说,「其实责怪房产商,有点冤枉,哪个行业不像赚钱?要是能卖掉,哪个行业不想涨价?在高房价这件事上,最坏的是政府。」
秦老师吓了一跳,听学生这么直截了当批评政府,对她还是头一次。老实说,像秦老师这样,从一个小县城出来,读书刻苦努力,工作精心尽力,在政治上,其实十分幼稚,不会比一个小学生水平高。梅老师则不然,老公当着官,对官场熟悉得很,而官场实际就是政治。
梅老师说,「你好象还挺有见解的,给你个卖弄的机会,说来听听。」
我说,「地方政府靠出售土地大发横财,官员中饱私囊,都需要高房价这个前提。我一直觉得,高房价就是个经济阴谋,是个掠夺民众的经济阴谋,可今天我突然产生一个新想法,高房价恐怕还不只是个经济阴谋,还是个政治阴谋。」
这一下,梅老师都吓了一跳,说,「政治阴谋?你什么意思?」
「我是从秦老师的遭遇中想到这点的。你想,秦老师要不是欠着一百万,那老流氓敢调戏秦老师?凭秦老师的水平和工作态度,哪个学校不要她?可因为欠着一百万,秦老师就不敢冒险,就给老流氓可趁之机。现在整个世界,几乎都是民主体制,逆潮流而动的国家已经不多,我们政府就是一个,还这么腐败,百姓心里其实怨气冲天,可是,不管你有多少怨气,你要做了房奴,你就没有脾气,你就最多敢怒不敢言。而城市里,不属既得利益集团,心有怨气的人,还有多少保持自由之身,不是房奴?」
秦老师和梅老师都呆呆望着我。秦老师是基本不理解,我的话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或者说,她要有这么一点理解,她也要把理解的部分去除,才能恢复到秦老师的本色。而梅老师完全理解,但她不能理解的是,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也太奇特了一点。
过了一会,梅老师迷惑地说,「你怎么会有这些想法?照理说,你家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集团的人,从商从政而言,都是如此,不该有人说这样的话啊。」梅老师还是不相信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总觉得我是从什么地方贩卖来的,所以有了这样的疑惑。
我开玩笑说,「梅老师,我早说过,我是天才啊。另外,梅老师,你记住,虽然我家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人,我可是以天下为己任的。」
「是吗?那我以后倒要离你远点,我也是既得利益集团的成员之一,我可没有以天下为己任的想法,只想安安稳稳,太太平平过好我自己的日子,我可不想和你这个叛逆分子走得太近。」
我叹口气,说,「放心吧,梅老师,我也就是说说,就像你说的,像个小孩,想显摆显摆自己的深刻。我当然知道我家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集团的主要成员,而我还是这个小集团的掌舵人,我要关心的,就是我的小集团,可以稳稳前行,永远不倒,至少在我掌舵期间不倒,这才是我这辈子努力的主要目的,什么以天下为己任,这已经是傻帽的想法,在中国,这样的傻帽还没有生出来,或者说,已经死光了。」
梅老师又噗哧笑出来,说,「一会儿豪气冲天,一会儿又消极沉沦,也不知道你到底是白痴,还是天才。」不知不觉之间,梅老师眼波流转,媚意横生。看得我心中一荡。是啊,什么以天下为己任,那真是自讨苦吃,还不如以天下的美女为己任呢,那多开心快活?
「梅老师,你看!」只听秦老师惊呼一声,用手指着我的脸,呆呆望着我。梅老师看过来,也「喔」地惊叫一声,呆望着我,不敢说话。我这才感觉到身上痒起来,这才想起,刚才话说得得意兴起,举起杯子,一口就把一两葡萄酒干了,现在很快就发作起来,连脸上都明显看出来了。她们两人也明显吓着了。
我赶紧安慰她们,「不要紧的,是对酒过敏,是我自己不好,有点放纵了,只要吃点扑尔敏,擦点百多邦就行。」
我把名字写下来,秦老师赶紧去买,梅老师则有点怒意,也有点讪讪地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