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眼周围散发出一圈白濛濛的微光,隐约能看到里面参差不齐的阴影,似乎一个堆满物品的狭小空间,只是所有物品都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阴影,看不清楚细节。
吕雉仔细调整着比目鱼珠的角度,掌心的光影时明时暗。
忽然光影微闪,视线中掠过一本厚厚的书册。程宗扬一眼看见封面上写着大大的“武穆秘籍”四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私人笔记,妄动者死!”
程宗扬心头一跳,岳鸟人的私人笔记?而且还藏得这么深!这个太后奴婢倒是不蠢,还知道先支开巫宗诸人。
程宗扬眯起眼睛,“在什么地方?”
吕雉轻叱道:“去!”
比目鱼珠缓缓飞上高处,然後流星般往帝陵深处飞去。
小紫唤道:“卓奴!蛇奴!”
听到女主人的吩咐,两女展开身形,一前一後往比目鱼珠飞走的方向掠去。
“我们也去!”程宗扬说着迟疑了一下,看着地上的曹季兴。老太监被雷劈过,就剩了一口气,这会儿还没有清醒的迹像,看来要找个人先把他送出去。
殇振羽提起曹季兴,“呯呯呯”,一连三掌,分别拍在他的脑门、前胸和後心。
老太监“哎呦”一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就知道……只要跟武皇帝沾边,我们这些阉奴就得倒霉……”
殇振羽三掌拍完,肩膀便垮了下来,头髮转为花白,腰背佝偻着,又换成朱老头的模样。
曹季兴拉住朱老头的手,“询哥儿,我不行了。我死之後……你就刨个坑,把我埋了吧……”
“打住吧。”朱老头没好气地说道:“祸害活千年,你且死不了呢。”
曹季兴露出一个苍老的笑容,“询哥儿,你不用安慰我了……我下边一点知觉都没有,看来离死不远了……”
“你下边早割了!”
“是吗?”曹季兴一骨碌爬起来,“割了啊?我差点儿都忘了。”
程宗扬黑着脸道:“曹公公,你怎么样?我们还得往里面进,你要不行,我先送你回去。”
“行!怎么不行?”曹季兴凛然道:“奴才死也要死在主子前边!”
朱老头一脚把他踢开,“让他跟着吧。”
程宗扬看了一下,一同进来的还有吕雉、雲丹琉、阮香琳和赵合德。
吕雉掌握着比目鱼珠,肯定要去,雲丹琉满眼跃跃欲试,显然对秘境好奇心十足。至于合德,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把她留下来也不合适。
“琳儿,你留在这里。”
阮香琳道:“要不要让长伯他们也进来?”
“不用。让他们在外面仔细守好,小心那贱人贼心不死,杀个回马枪。”
程宗扬心里自有分寸,毕竟是朱老头的祖坟,进来的人太多也不合适。
阮香琳答应下来。程宗扬与众人一道,往帝陵深处走去。
曹季兴确实伤得不轻,但他是在剑玉姬、殇振羽接连挡下几道雷霆之後才被劈中,比一头撞进雷池的仇雍幸运得多,再加上朱老头不惜本源出手施救,伤势已经稳住,行走无碍。
他把受伤的手臂揣在袖子里,凑过来道:“小主子,刚才那几个……都是你的侍妾?”
被雲丫头踩过的脚背还在作痛,程宗扬含糊道:“不……全是……”
“奴才瞧着,这里头有几个是能生的。”
“你还懂这个?”
“可不是嘛。”曹太监躬着腰,胁肩谄笑地小声说:“胯宽屁股大,指定好生养。像太后娘娘那样的,用是能用,想怀胎可不容易。就是怀上,也不好生下来。再说了,说不定生下来是个蛋呢?”
程宗扬呛得连连咳嗽,“羽族也是胎生吧?”
“那可说不准。”曹季兴俯在他耳边道:“她在宫里一直都没生,八成是生不出来。”
吕雉恍若未闻,但袖中的玉指紧紧握着,死死忍住才没有抽他。
“小主子春秋正盛,可得加把劲儿,多生几个小小主子出来。毕竟主子爷可就你这一根独苗苗啊。”
程宗扬脑门都是疼的,自己怎么就坐实了是死老头的私生子呢?
雲丹琉与小紫两人小声嘀咕几句,然後旋风般转过身,後知後觉地厉喝道:“臭太监!你说谁胯宽屁股大?”
“哎哟,小姑奶奶!”曹季兴赶紧凑上去,“小的是夸你呢。像刚才那个,桃花眼,水蛇腰,就算能生,也不是宜男之相。小姑奶奶英气逼人,只要怀上,妥妥是个白白胖胖的主子哥儿。你这相貌,福气大着呢。”
小紫笑着把赵合德拉过来,“你看她呢?”
“小主子身边这些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一个赛一个有福!这位小夫人相貌好,性子好,瞧着就让人心疼。”
“那我呢?”
“那还用说?小主子爷後宅百花争艳,全指望您照看呢。紫妈妈,您走好,小心地上滑。”
小紫笑道:“你这么会说,怎么一直是个打杂的呢?”
“奴才这马屁也是分人的,有些配奴才拍马屁,有些她就不配。”
“太后娘娘也不配吗?”
“她?要说吧,太后也是有个手腕的,可一遇上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就活活被猪油蒙了心。任由那小崽子在宫里胡作非为,也不管管。奴才也是不明白,就算当年怨气再大,先帝死了也就完了,怎么还没完没了呢?宫里乱成那样,娘娘脸上能有光彩?”
吕雉忽然回首,冷冰冰看了曹季兴一眼。即使事隔多年,曾经的怨恨仍然丝毫不减。
小紫一手抚着雪雪,好奇地说道:“他死在你手里也不解恨吗?好奇怪,他当年是怎么对你的?”
吕雉紧紧闭着红唇,一言不发。
忽然远处出现一点微光,程宗扬举起手电筒,只见卓雲君与蛇夫人立在一座石壁前,那颗比目鱼珠正在两人头顶来回盘旋。
众人走到跟前,才看出那道石壁是一整座石门,足有三层楼高。门上雕刻着巨大的镇门石兽,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显然已经多年未曾开启过。但在石门中央,被人砸出一个半人高的大洞,足够一个成年人钻进去。
曹季兴眨巴着眼睛道:“这是……武皇帝的地宫?”
朱老头怒髮冲冠,暴跳道:“岳贼!老夫与你不共戴天!今生今世必将你这狗贼碎尸万段!”
小紫笑道:“加油哦,我支持你!”
“你就别添乱了。”程宗扬趴在洞口看了看,然後举起手电筒。
那个盗洞深及丈许,尽头仍然是厚厚的岩石,在石洞底部,隐约刻着一片字迹。笔劃杂乱无章,每一笔都带着近乎疯狂的怒意,用利器狠狠刻在岩石上。
程宗扬辨认半天,才认出那片字迹其实是一个字,一个大大的“幹”字,旁边巨大而犀利的感叹号更是令人惊心动魄。
程宗扬从洞里爬出来,朱老头仍在捶胸顿足。
“行啦。”程宗扬道:“我那便宜岳父费了这么大力气,连门都没打开。”
朱老头一听,赶紧抢过手电筒,自己钻进去。
过了一会儿,朱老头从洞里出来,脸上已经喜笑颜开,“岳贼这个废物!哈哈哈哈!”
“恭喜主子。圣天子百邪辟易,什么妖孽都得歇菜!”曹季兴结结实实拍了顿马屁,啧啧赞叹道:“你瞧这门,可真够厚的……这不会是实心的吧?”
众人都朝石门看去,按照这门的比例,门板再厚也厚不过一丈去。挖这么深还没见底,这门就算是真的也根本没办法打开。显然岳鸟人是上了恶当,对着一个假门费尽力气,难怪最後气急败坏,狠狠留下一个“幹”字。
朱老头拍手大笑,“该!让他挖老子的祖坟!”
“不对啊。”雲丹琉道:“如果门是假的,比目鱼珠转什么呢?”
众人齐齐抬头,只见那颗比目鱼珠在石壁上方来回盘旋,轨迹忽东忽西,看不出丝毫规律,而且范围极大。
卓雲君道:“奴婢方才看过,上面似乎有些异样。”
大门上方的门檐是在石壁上直接雕刻而成,规模犹如平台,从下方看不到上面的景象。朱老头把曹季兴往肩上一扛,活猴一样沿着门侧的石柱攀上门檐。众人紧随其後,各使手段,纷纷跃了上去。程宗扬将赵合德搂在怀中,顶着雲丫头的白眼腾身而起,踏上石檐,结果脚一滑,没有攀牢,惨叫着倒栽下来。
雲丹琉还在下面,见状飞身去接,谁知程宗扬身形一顿,却是用脚尖勾住檐角,然後一把揽住雲丹琉的腰身,任她怎么推搡都不撒手,就那么左拥右抱地跃上门檐。
小紫刮着脸羞他,程宗扬厚着脸皮,只当没看见。
蛇奴笑道:“主子最是怜香惜玉,赵姑娘跟着主子,将来可有福呢。”
赵合德吓得花容失色,这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被搂着,不由羞红了脸,连忙从程宗扬怀中钻出来,躲到卓雲君身後。
当着众人的面,雲丹琉不好拿刀砍程小人,只狠狠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後往门檐上方看去。
岩石上雕刻着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是常见的二龙戏珠图案,中间那颗龙珠雕刻得分外精细,表面带着升腾的火焰,嵌在圆形的凹槽中。
雲丹琉用刀柄敲了敲石壁,发出几声沉闷的声音,显然里面是实心的。
“哪里有异样了?”
卓雲君指了指那颗石珠,“这颗龙珠似乎被人动过。”
那颗石珠径逾尺许,初看时除了雕功精湛,并无太多异样,但仔细看时,能发现石壁周围都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唯独龙珠上的苔痕色泽稍浅。
“大爷,你可要挺住。”程宗扬道:“我那位便宜岳父既然找到这地方,说不定真进去了。”
朱老头黑着脸,抬掌按上龙珠。与他手掌一触,龙珠表面石刻的火焰忽然摇曳了一下,石壁发出一阵“嗡嗡”的震动声。
“小心!”程宗扬张开手臂,把众女拦在身後。
众人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只见那颗龙珠缓缓转动,石质的表面与石槽摩擦着,却没有发出丝毫响声。随着龙珠的转动,它粗糙的表面逐渐变得透明而且光滑,等它停下来,已经变得晶莹剔透,比最上等的水晶还要透亮。
龙珠内部漂浮着无数水母状的物体,其中遍布着细如蛛网的纹路,数不清的微小光点在那些错综复杂的纹路中来回闪动,明灭之际,七彩纷呈,多看两眼就仿佛陷入梦幻之中,令人难以自拔。
“咄!”朱老头重喝一声,众人纷纷惊醒。
曹季兴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失声道:“这是什么妖物?”
朱老头沉吟半晌,最後道:“丫头,你瞅瞅这是个啥?”
“没有见过呢。”小紫拿出珊瑚匕首,“把它切开吧。”
“可不敢乱来。”朱老头赶紧拦住。
雲丹琉好奇地说道:“是活的吗?”说着把手掌放在水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