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憎分明,直来直去,喜欢和厌恶都清清楚楚摆在脸上,尤其嫌弃那等拿腔作调之人。
刘夫人不愿见虞娘子,便连应付都懒得应付,大门都没让她进,只派了个小丫鬟出去打发她。据小丫鬟回禀,那虞娘子连着吃了两回闭门羹,回去时脸色差得要命。
“连个妾都不是,她也配过来请安。”刘夫人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句,抿了口茶,转而对崔织晚柔声道:“括哥儿在里间呢,十六娘,你去和他玩会儿罢。”
方才崔织晚对虞娘子的态度,倒让刘夫人很满意,起码这孩子还是拎得清的。
崔织晚应了一声,知道这是有自己不方便听的话,她乖乖起身避去了内间,正瞧见括哥被奶娘抱在榻上玩闹。见她进来,括哥咧嘴傻笑,一边喊阿姐,一边扯着她的裙边不撒手。
年方五岁的男孩子,最是淘气顽皮的时候,见到什么有趣事都要叽叽喳喳地分享给人听。
崔织晚不动声色地挑了个靠门处的椅子,悠然而坐,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串碧玺手链哄他。黑色的碧玺珠子颗颗有黄豆般大小,隐隐闪着金丝,链口处还系了一个精致的指甲瓣大小的小金葫芦。
括哥儿玩得不亦乐乎,她便竖着耳朵听外间的动静。
“……这白义山简直是猪油蒙了心!送这样一个玩意儿过来,难不成以为咱们府也像他们似的宠妻灭妾?不成体统!”
“以往白家总和咱们对着干,怎么这些日子,白家老爷处处客气,连沧州的那批丝绸都大大方方让了出来……”
“奴婢倒是听老爷身边的小厮说,沉船那件事,多少和白家脱不了干系……”
崔织晚听着,秀眉微蹙。
虽然她早就猜到,沉船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个意外,可她却没敢怀疑白家。
或者说是,不愿怀疑他家。
爹爹稳妥地处理完了事故后续,可独独少了一条,查明原因。以崔家的手段,不可能一无所获,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其中牵扯到了没法妄动的利益。
官场上的事情她不懂,但经商绝不是“非黑即白”就可以应对的,崔织晚不知道爹爹和白家私下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协议,用多少银子换作补偿,她只是觉得有点惋惜。
替那两艘船上死去的几十口帮工惋惜。
“……阿姐?”括哥儿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歪着头瞧她:“你不开心吗?”
崔织晚扯出一抹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没有呀,阿姐没有不开心。”
恰好此时,有丫鬟进来请他们出去用早膳。崔织晚牵着弟弟的手走到桌边,桌上已经摆好了各色小菜,每人的面前都有一碗五色元宵。
“括哥儿,你这手里又攥的什么?”刘夫人拉起儿子的右手一看,却是一串精巧的碧玺手链,她抬头望向崔织晚,问道:“……十六娘,你给他玩的?”
糟了,忘了收回来了。崔织晚讪讪一笑。
没想到,刘夫人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嘱托道:“哄他无妨,只是小孩子手里没轻重,这样的东西给他也是糟蹋。”
崔织晚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点头,重新将手链收进了荷包。
今日过节,商行里事务繁多,崔一石一早便去忙碌了,因此只有他们叁人一同用膳。崔织晚小心地吃着勺中软糯的汤圆,心里却一直在打量别的事情。
用完早膳,她瞅准机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母亲,今日……我能不能出去一趟?”
刘夫人抬眼,疑惑道:“去哪?”
“看灯会……”崔织晚嗫嚅道。
“不行。”果然,刘夫人二话不说就把她的提议否决了:“你这病才好些,再去吹风还得了?灯会年年都有,不急在这一次。”
崔织晚的面色一下就垮了。她也知道自己身子不争气,可她早就让人打听过了,梁追平日在栖岩寺门口抄书,但每逢过节,都会趁热闹去城西摆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娘,你就让阿姐去吧~”
崔织晚正绞尽脑汁找借口,却听见括哥儿撒娇道:“阿姐日日闷在家里,都快憋出病了,外面灯会好热闹,就让她去看一眼嘛~”
真不愧是阿姐的好弟弟啊!关键时刻临场发挥,崔织晚简直就快热泪盈眶了。
刘夫人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崔织晚,怀疑道:“你俩该不会是串通好的吧?”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一大一小迅速摇头,但这种否定方式显然并不值得信任。
“夫人,姑娘想去就让她去吧。”一旁的齐氏突然开口,笑语道:“闺中女儿家,有几个不爱热闹的。多吩咐些人跟着,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刘夫人没想到,感情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都叛变了。思索片刻,她扶了扶额角,无奈道:“行吧,就准你任性一回,一定要带上周嬷嬷,早去早回。若身子不适,记得千万要吩咐人传话。”
“若晚了一刻归家,可再不会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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