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周一,也是孟原野说好回学校的日子。意外的是,她虽然早知道赵一天要回来,前一天晚上还在场子里碰见,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更不巧的是,俩人就那么在学校门口碰面了。
孟原野身边跟着低个头的何寻。姑娘把校服领子的拉锁拉到最顶上,半张小脸遮在校服里,手也缩回到袖子里,正面一眼看过去,只能看见何寻那两只睫毛卷卷的眼睛。
自何寻住到孟原野家以来,这算是两个人的第一次同行,不想碰见了赵一天。
是赵一天先认出孟原野的,他拿下嘴里的烟,踩灭在脚底,满脸玩味朝孟原野打了个响亮的口哨,孟原野看他一眼,见他正一脸轻蔑的笑。
那种笑,或者说那神色,流露出完全的藐视,让孟原野觉得他像极了死捏毒蛇七寸的猎人。得意,张狂。
孟原野面无表情,拽起何寻加大了步子,何寻根本连头都没敢抬一下。
到了高一班级所在的二楼,孟原野把何寻送到了班门口。她顺手拉下了何寻到顶的领子拉锁,“脸露出来,我这样都没跟你一样。就这么见不得人?”
“……你打了粉。”
“打了很少。”
“我进去了孟原野,拜拜。”
“有事儿可以楼上找我,你要的手机还得等几天,给你买好的。”
“我找你,她们骂人。”
“骂谁?”
“我……还有你。”
“不想找也行,你可以去找他。”孟原野笑笑,就看何寻不怎么开心地进班去了。
赵一天回来了,从高一到高三,没人敢喘个粗气,不管是平时七嘴八舌的,还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这会儿都闭嘴了,因为他们知道,赵一天是杆子,惹不起他就像惹不起乔岐,惹不起三中转来的黎清扬一个道理。
没人问为什么那时候出了那么大的事,现在居然还能回来上课。换句话说,十七八岁的孩子们,一中的学生们,对这些根本没什么概念,都是局中人,正迷着,于是也只得了个明白这大爷惹不得的结果。
赵一天出了捅人的事那时候,整个一中,甚至整个h市这一片儿,都风平浪静。当时学生们知道的,不过是赵一天天哥这号人突然消失了。半个月以后,人们才对这事儿有所耳闻,也是那时候才传开。
当然,最终的结果还是归于宁静。
如今回来,一些一中学生的家长也听说了,但没有一个家长提出疑问。不少家长只说,“说明人家厉害。有人看见捅人了吗?没吧。再说,就算是真的,那没成年,也不用承担刑事责任。这种三流小混混,我们上学时根本不稀奇,不招惹就是了,自家孩子要争气,也不至于来一中。”
至于有些学生,更是激动得不行,早早盼着赵一天回来。赵一天刚回来,这几个人就围着他打转,天哥长天哥短。
可以说,关于赵一天,知道真实情况的没几个。而孟原野例外,她就是那几个里的一个。她害怕,就是因为她知道关于赵一天的一切都是真的。
捅了人,喜欢乔岐,还追她。孟原野倒不是怕这个,是因为赵一天这人,背地里害人有一套,玩阴的。所以,昨晚场子里那偶然的一面,让孟原野当下就死了继续念书的心。
课间操时间,高二(7)班里躲了两个请假的姑娘,理由是生理期。
“原野,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糊涂。赵一天刚回来你就要找乔岐的茬,哦,你这伤疤还一堆,就忘了疼。我刚刚可都听说了,赵一天一大早就给乔岐桌子里塞了花儿。就差拿个喇叭朝一班喊了。我说你,乔岐这头吃得亏还少啊?这次都知道是她打你了,但谁也没见着她人,那再下次呢?你说你在这学校,跟谁不顺不行怎么就跟她了,现在赵一天回来,你用脚趾头想那能是个闹着玩儿的货?”
“我不念了,就今年,或者就这几天。”孟原野说。
“所以?”左婷眉拧得死死的。
“所以今天中午我就会会她呗。”孟原野漫不经心回一句。
“我说孟大姐姐,我是真帮不了你。”左婷说。
“嘁,本来也不指望你,再说,我什么时候惹事连累你了?不是说那赵一天厉害么,整死我算他本事。反正,我觉着,活着也没啥意思。”
左婷无奈看着孟原野,“行了你,又胡说。”
孟原野看看她,往桌子后头靠靠,“实话,你说有啥意思?”
左婷没再说话。想来,是没人能管孟原野的,她从来不吃哑巴亏,这左婷也是知道的。
认识的这两年,左婷大概清楚,孟原野那嘴里,眼里,身体里头装着的,是多年汹涌的海水冲过,滤出的一把把盐。而那些咸涩至极的滋味,似乎也早就浸透了她的五脏六腑。她有气,有怨,有不解,但没处去。
课间操过后,三节课的时间,就到了中午。今天的太阳很猛,但室外有风,温度并不高,没有看上去那么暖和。
孟原野没去找何寻,而是和左婷几个人一起到了食堂。这天似乎和往常一样平静,学生们嗡嗡着什么事情,大概是赵一天给乔岐塞花的事情。
孟原野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何寻小小的身影,还有黎清扬,他们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何寻在第四个窗口处排队,黎清扬在第一个。暂时还没有看到乔岐。
这时候只见四个窗口的中间两排,人们突然很快散开,像有一股不可抗力量拨开排队买饭的学生。打头的男生,面无表情,体态偏瘦,校服松垮的系在腰上,长着双丹凤眼,身边还跟着三四个身高参差不起的学生。
赵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