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天空透着浅浅的粉色,阳光将海水照的透亮,白色细软的沙子在脚下留下一个个浅坑,师兄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双手闲散插在衣兜,梳起的发丝被海风吹的有些散乱,他转过身子背朝大海,笑容粲然如少年,声音也是久违的温柔:“安若,你来了。”
梦里我明明也在向他微笑,却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突然场景骤然变换,他嘴唇煞白的从异国医院的太平间里走出来,白色的衬衫上沾了血,睫毛因情绪波动而剧烈抖动着,他抬眼,阴鸷的眸子直直摄住我。
我骤然睁开眼睛,办公室的窗帘拉上了,光线便有些昏暗,我恍惚着一时分辨不清这是在哪里,抬手摸了摸眼睛,眼泪的冰凉刺激着我指间的神经,让我倏地清醒。
方才梦中师兄绝望而阴鸷的眼神让我久久回缓不过来,随着我的清醒,强烈的悲伤重新涌了上来,将我击打的狼狈不堪。
在我的大学时光里,师兄宋憬无论何时都安然恬淡的模样,我那时觉得他简直是完美的,对所有的事情都心有筹谋,做事也游刃有余,每当看到他沉静的笑容,我就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他应付不来的。
可这样完美的人,叁年前在异国,目睹妹妹宋年横死他乡之后,绝望崩溃与自责将他击垮了,他没有再回国,也一直未再联系我。
我已经记不清那些事了,只隐约记得宋年的死与我有些牵扯,然而那之后我因不慎溺水,磕碰了脑袋而造成了选择性失忆,医生为我流失了这段记忆做过专业上的解释,我暗自想着,若那是些让我剖肝泣血的苦痛,我潜意识里选择了忘记它们,也是冥冥中命运的恩赐了。
午休后,我依旧神态如常的工作,楼下的窦法官拿了本案卷来敲门,他显然是手头案子多,都未进门,只打着招呼道:“小林,我这周四十点有个案子开庭,你有空吗。”
案件审理一般由叁人组成合议庭审判,其中审判长是案件的主审者,其他两个位置一般都是找有空的法官同事,或基层推荐的陪审员来参加,我眼神扫过助理简之,他已经帮我查起了开庭安排,后向我递了个眼神,我会意的点头应道:“有空。”
我们的辖区是经济发达地带,案件繁多,每个法官手头都处理着二百多个案子,平时开庭写判决忙的团团转,又有法律规定的审计期限压着,当事人律师的电话一天天响个不停,法官自己主审的案子都处理不过来,更难兼为同事的案子出庭。
只不过总是要维持审判程序的,我答应的爽快,令窦阳很是高兴,他拍了下手掌,留下一句“有案子叫我”,就把案卷放在了简之桌子上。
窦法官走后,晓雯神秘兮兮的对我说:“嗳你知道吗,楼上窦阳法官的助理林潇潇要辞职了。”
简之抬头八卦的看了眼晓雯。
我专注翻着窦阳留下的案卷,敷衍的应了晓雯一声。
晓雯见我不感兴趣,转头跟简之说着:“窦阳法官怎么也是入了法官员额的了,怎么只有一个助理协助,他的助理既干着助理的活该兼着书记员……唉也难怪她辞职。”她摇摇头,为那个可怜的小助理叹惜。
简之沉默了一下,也犹犹豫豫的八卦道:“我那天去窦法官办公室送材料,正看见他助理林潇潇填律所的什么单子。”
我应一声,“这是要跳槽律所啊,那窦阳得伤心一阵了。”
晓雯瞪圆了双眼,笑起来牵出两个酒窝,“安若姐,你也觉得窦阳对林潇潇——”
我挑眉,“嗳别胡说,人家就不能因为共事久了舍不得同事吗,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怎么总往那上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