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莫名的感动。
不为别的,单为这份笨拙而纯粹的心意。
日头渐渐落了下来,天光立刻暗淡起来,掌灯时分,大片大片的雪花漫天飞舞着落了下来,珠棋看着几名小宫女在院中捧着器皿接着新雪,又和清明燃起了屋中四角的炭火盆子。
四阿哥自床上起来,看见武宁已经整好了衣裳,正坐在桌案前写着什么,一笔一画地甚是仔细,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自背后忽然抱住了武宁,道:“宁儿在写什么?”,眼光瞄到那画纸上,见原来是一个极可爱的奶娃娃,支了肘躺在一大片荷叶上,手里捧着朵莲花,武宁正沾了墨色给那莲花下的水色上色,他一时兴起,提笔也在画上添了几笔,随即笑道:“这是谁家的娃娃?这么胖,荷叶却没被他压趴,真真是奇哉怪也。”。
武宁听他取笑自己,扭头微微白了四阿哥一眼,也玩笑道:“没多久就过年了,我且画个门神,贴在门上。”。
四阿哥从后面抱着她,贴着她的脸,轻轻吻了吻武宁耳边鬓发,哑声道:“你这个门神倒是别出心裁,我看着喜欢得紧,不如迟早送我一个罢!”。
武宁听了这话,想到昨日呕吐,导致四阿哥误以为自己怀孕之事,心里泛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微微垂了头,将手覆盖在四阿哥的手背上。
四阿哥知她心里所想,一时有些后悔扯了这话题,再转移开反而太着痕迹,索性什么也不说,反转了手,将武宁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又一用劲,把武宁拥进了怀里。
武宁倚靠在他肩头,闻着那日益熟悉的气味,将脸埋藏在四阿哥衣衫上,大着胆子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随即微微闭了眼。
四阿哥一张脸面无表情由着她蹭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相依着静静看那窗外,天地落雪,静寂无声。
过了腊八,没多少日子便是年底了。
这一日一大早,武宁方起身,看着窗外天还是暗的,又觉得冷,便又缩进被窝里,外间的珠棋听见动静,以为是武宁要起床,倒是窸窸窣窣地走了进来。
武宁从被窝里探了个脑袋,伸出床帐子迷迷糊糊道:“来得正好。这屋子里怎么这么冷?”。
珠棋瞅了一眼屋角炭盆,赶紧矮了身子道:“因着清明、荷田和奴才都在忙,这里屋的炭盆灭了倒是没注意,主子恕罪!”。
武宁转了个身子抱怨道:“有说这话的功夫,还不快点上。”。
珠棋应了声是,伸手过去拿了火钳子拨灰,武宁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却是睡不着了,索性问道:“你们一大早都在忙甚么?”。
珠棋被火灰呛了一下,捂住脸让到一边咳嗽了一会,才直起腰笑道:“主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明儿就大年三十了。整个府里上上下下哪儿不是忙翻天?”。
武宁听了,有些恍然又有些兴奋。
恍然的是:她没料到穿越过来后,日子过得这么飞快——她记得刚睁眼醒来见到珠棋的时候还是秋天,一转眼已经到了大年二十九,倏忽四五个月都不知怎么一眨眼就流水一般过去了。
果然富贵人家,锦衣玉食,日子也过得快。
兴奋的是:这可是自己穿越到康熙年间第一次过年!这个时空的年味显然比现代要浓厚许多。
武宁记得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小时候倒还好,随着人慢慢长大,年味儿是越来越淡,似乎一家人聚在桌边吃一餐也就算了事了,到后来,越发懒了,只是在饭店订年夜饭,连动手都省了。
也好,在这里,重新体验一次小时候的感觉!
武宁掀开被子起了身,珠棋见她确实是不睡了,便伺候着武宁换衣换花盆底鞋,那边厢,炭盆已经生了起来,暖融融的热气很快便充满了整个屋子。
清明端着洗脸的热水盆走进来,武宁见她略有倦容,梳了个紧紧的把子头,在额上包了一块吸汗的发巾,确实是劳作的样子。
武宁换了衣裳,被人伺候着梳了妆,简单用了早膳,见时辰尚早,冬日夜长,天光不亮,便坐在书桌旁写起日记。
拿日记本时随手见了上次那张奶娃娃图,心念一动翻出来。
那纸张被墨汁粘连在一起,武宁好不容易轻轻剥开,见那荷叶下不知什么时候添了两尾活泼泼的鱼儿,笔锋有力干脆,却像是四阿哥的手笔。
她哑然失笑,又将那张奶娃娃图放进了书柜。
爷还是喜欢小孩子的,武宁想。
满人马背上得天下,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是立马决江山,儿子们年纪稍长,便带上沙场,协助父兄谋取霸业,所以在清前期,皇子们明显是重文轻武。
随着江山形势的稳定,这个特点也慢慢有了变化。
康熙更是认为:诸皇子有天下国家之责,金玉满堂不如诸子肖贤。所以到了他的时候,整个大清朝算是正式确立了严格的皇子教养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