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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于总督的好胜心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按说做到他这个品级, 也该修身养性了。大家宁可装, 也都装成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比如明珠和索额图见面,不管心里多想把对方给生吃了, 脸上也都带着笑。
但小于成龙不是这样,这个人呢,也算是个好官。官声不错, 起码主政一方没有被说成是“官祸”。何况前头还有一个老于成龙大人,小于总督一门心思想要比肩前辈,做个名臣。
是以,如今被靳辅挡了道, 小于深觉颜面无存。愤愤然之下,他先是处置家务,将那些背着他在黄淮两岸买田的家人痛骂一顿, 立时逼着他们把田地卖掉。然后, 小于总督搞出了一个大新闻。
中运河启用是喜事, 更是大事, 因为靳辅还在京中, 君臣还在讨论关于治水的下一步方略。康熙为表重视, 派内阁学士凯音布、侍卫马武跟随皇长子前往中运河观看开航。
结果居然让人大吃一惊, 当日中运河上一望无垠,别说船,连个活人都没有!
凯音布和马武不知所措,胤禔站在岸上脸色难看,当即派人往下游严查, 漕船都哪里去了。
结果让人哭笑不得,这条中运河被漕运衙门下了禁止令,漕运总督慕天颜禁止漕船走中运河?!
胤禔脸色铁青,当时就请旨将慕天颜下狱,而就在马武带着侍卫赶去的时候,慕天颜却大声喊冤。他拿出了小于总督给他的书信,嘱咐他“毋要附辅”。就是千万别帮着靳辅和中运河……
加上慕天颜因为漕运疏浚的事情,和靳辅早有旧怨,他和小于总督一拍即合。如今喊冤,也不过是彻底暴露,这事是两个人预谋的。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胤禔气呼呼的回到京城,将从总漕衙门弄出来的书信都交给了康熙,他真的想不明白,只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皇帝:“汗阿玛,您说他这是图什么啊?一品大员,也要怄气么?”
“汗阿玛都告诫过儿子,作为皇子要自重自爱,不能举止过于轻佻。”胤禔语气里都是想不通:“他们也是读书人,怎么就这样呢?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
康熙笑叹:“你才多大,见过多少人。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小于成龙一门心思想作名臣,他这是魔怔了。人啊,一旦入了迷,也就不成样子。”
入迷、魔怔,可不就是这样!
胤禔长这么大,见到的都是要面子、要体面的人,中枢大臣极少有小于总督这样的。胤禔摇头,生活在很久很久之后的,那个叫安修的孩子,曾经以为每个历史中的人物都是理性人。
可现在看来,每个活在当下的人都是人,有血有肉、有悲喜苦痛,自然也有情绪化。在猜测他们行为逻辑的时候,不止要考虑“为什么”的合理性,也要考虑到或许就是一时意气。
最后,这件事以慕天颜被革职、赶出朝堂,小于总督被削去了太子少保,降级调任而告终。
这小半年的事情,仿佛一记耳光抽在了康熙脸上,他也看明白了:和自己观点冲突不要紧,可以谈。但是如果压根不会治水,那就是祸国害人了。
皇帝一声长叹,行吧,靳辅你带着陈璜该干嘛干嘛去,回河道衙门去好好治水……
至此,由治水起头,中间搞垮了明珠一党的治水案,这才算告一段落。
眼看着又到了夏日,这是太皇太后去世之后的第一个夏天,唯一一个值得康熙关注的家事,就是小纯王富尔祜伦出孝了。
康熙下诏将侄儿叫入宫中,让他在宫里跟着阿哥们一起读书,虽然有了王爵,不过富尔祜伦才比胤祺大一个月,正该是读书的年纪。
如今进宫读书的宗室子弟就非常多了,比如简亲王雅布的长子雅尔江阿、比如康王家的,近枝宗室比如裕王的儿子保泰、恭王家的海善,如今还有富尔祜伦。
一大帮半大不大、身份相当的小子们凑在一起,听着简直是烧开水的鸣笛。反正老三胤祉和老四胤禛等闲不往懋勤殿那边去,因为太吵了。
年纪稍大的阿哥里,只有胤祺每日乐此不疲的往那跑,他挺乐意做个孩子王的。唯一不太美好的就是,这小子常常拉上胤禔一起。
起初,胤禔还没想明白为啥要拽着他,后来听富尔祜伦安慰他,大阿哥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担心,怕我因为舅舅“垮台”而悲痛?
才不咧,我一点都不悲痛!
可这话不能说。何况胤禔发现,最近胤礽在看自己的时候都正常了很多,最最惊悚的是,连索额图都正常多了。上次胤禔从中运河回来,在乾清宫门口遇上索额图,这老家伙还对自己笑了一下……
胤禔有点慌,不知道的还以为明珠要弥留了,纳兰家要阖府来个地府单程游!
难道你们就真的认为,明珠就算做了内大臣,以后都不被重要,就是明党没了。就是明府日后不必再顾忌了?
如今的人还真淳朴,胤禔独自溜达在畅春园的湖边,正好听见前方什么人的喧闹。
“你这是无理!”
他家老七胤祐,背对着自己站在湖边指着个太监,貌似在喝骂什么。
让胤禔更在意的是正对着自己的那个太监,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敷衍笑意,似乎根本没把老七放在眼里。
“七弟!”胤禔喊了一嗓子,“这么好的天儿,七弟也出来逛?”
胤祐有些艰难的转过身,看见胤禔眼前一亮:“大哥!”语气有些委屈。
“怎么了这是,你是哪个?”胤禔站在胤祐身后,看着这个太监:“你是跟着七阿哥的太监吗?”
“给大阿哥请安。”那太监赶紧跪下:“奴才是七阿哥身边的太监,回大阿哥的话,我们七阿哥有些误会,奴才在给七阿哥解释。”
“不是!”老七马上反驳:“大哥,他骗你的。我最近总是丢东西,怀疑被他拿走了,他还敢当面敷衍。”
“七爷说笑了。”这太监涎皮赖脸:“奴才可是一直伺候阿哥来着,怎么会看不住您的东西呢?说不定是阿哥爷您自个儿忘了……”
“你!”胤祐气的脖子都红了。
胤禔却喝道:“行了!”
他先说胤祐:“老七,你是皇子,汗阿玛教过你没有,要自重身份!居然和个太监在湖边吵起来,你掉不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