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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士奇奉命回京, 进城当天就被召入宫中拜见天子, 君臣叙话不到半刻, 高士奇痛哭流涕。
他在康熙跟前哭的抬不起头,都是真心实意的伤怀。他老了,在侍奉母亲在家乡平湖闲适恬淡的生活之后,他半点都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
伴君如伴虎,权力中心的血腥和诡谲没人比多年在南书房侍奉的高士奇更了解,如果有选择,他真是不想回来。可康熙已经三次下诏,高士奇也没有办法, 只好奉命回京。
于是, 在君臣二人回顾过去的时候,借着谈到朱彝尊等故人之时,高澹人狠狠地哭了一场。
“当年臣还想同朱先生争宠,唯恐他在皇上您面前更得圣心,现在想想, 何苦呢。”高士奇拭泪道“只一心为圣上办事,侍君至诚,何苦想那么多,唉,当局者迷啊。”
康熙看着他也很动容“是啊,这么多年, 世事变异, 也难怪你有此感悟。朕这次叫你回来, 也实在是身边少个说话拟旨的人,澹人你就如过去一样值宿南书房。咱们君臣还如从前一样,你先下去休息两日,然后就来南书房当值。”
“臣遵旨,谢皇上体恤。”
高士奇回京第三天,就在大内见到了成德,时过境迁,不管当年因为徐乾学他们弄出多少是非,如今高士奇同成德也算是一见泯恩仇。不仅如此,俩人还能一起怀旧,说说当年事。
“前些日子阿玛还提起您。”成德道“说论起本朝谨慎机敏,当以君为先。”
明珠的原话可没有这么好听,明珠说的是“高澹人那条狐狸,溜须拍马揣测圣意落井下石弄权算计,那都是第一流的!你们兄弟拍马也赶不上。”
成德忍不住抽了下嘴角,笑道“澹人回乡多年,而今被皇上特地召回,阿玛也想和您聊聊。下月家母过寿,到时人来人往太过热闹,反而不美。”
“我也不隐瞒,或许您也听说了,之前京城好一场风波,连我们家都险些扫进去。若是澹人先生得空,不妨最近过府一叙。”
那桩风波高士奇也略有耳闻,正巧,他也想寻个人问问。而这个人不能不熟悉,可以有立场倾向,但是自己要明确他的立场,以便于去芜存菁。
高士奇于是答应了成德邀约,而这两个人分手,高士奇正打算回自己位于内城的住处,一出西华门就听后面有人喊他。
“澹人先生?高澹人!”
高士奇回头一瞧,居然是太子的舅舅纶布和太子詹事汪士鋐,也算是老熟人了。高士奇笑着迎上来“纶二爷、汪詹事,二位怎么一起来了?”
“诶,我是要回府的,不耽误您的事儿。”纶布笑道“听说皇上给您加了翰林学士?我在这先恭喜了,改日为高学士接风。高学士,汪詹事,你们慢聊,我先走。”
高士奇难掩惊讶,这位赫舍里·纶布过去就是个小透明,那会连他的哥哥长泰都被索额图遮盖的严严实实。高士奇离开京城时候,长泰才刚刚崭露头角被康熙调去搞火器。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长泰被黜落回家,这纶布居然历练的如此干脆利落。
“纶二爷慢走。”高士奇笑笑,并没有接赴宴之类的话。
纶布走了,汪士鋐才道“您这次回来,必是要受重用了,殿下之前也说,想向您请教春秋左传。还有王鸿绪与万斯同明史初稿即将编纂完成,改日邀您同赏。”
高士奇辞官归乡的时候,康熙还是给他加上了詹事府詹事衔,论理他还是汪士鋐的老前辈,也该辅佐太子。他瞧着汪士鋐,心中一转,就笑道“那是自然,若是殿下召我过去,岂有不从命之理。只是,我听说之前略有风波,不知东宫可否安泰呢?”
“唉,多亏皇上保全,才使得东宫安泰。”汪士鋐居然红了眼圈“否则,殿下艰难呐。澹人有所不知,朝中有奸臣,明珠一党死而不僵,索额图索相也不让人省心!”
“澹人如今回来了,您在皇上身边可得……”汪士鋐哽了一下,语带哭腔“您可得为殿下说话呀!”
高士奇觉着头疼,赶紧转移话题“我来的路上听说的并不完全,只是耳闻、耳闻而已。要不然,文升你跟我说说?”
汪士鋐自然会站在皇太子这边,但他也只是站在皇太子这边,不管是明珠还是索额图,他都不喜欢。前者还好,已经垮台,成德不是不知轻重的人,隐隐约约存在的直郡王,这些年看上去也不是什么野心勃勃、不知进退之辈。
可索额图就不一样了,他们总是打着太子的旗号惹是生非,立太孙也就罢了,可科场案,如果不是伊桑阿他们沽名钓誉,怎么会将储君至于风口浪尖上!汪士鋐只恨自己不能效法前朝义士,干脆拍死索额图这个外戚算了!
他说的义愤填膺,高士奇面上陪着他义愤,心中却在琢磨,汪士鋐是铁杆□□,他的话也只能听一半。至于另一半,高士奇决定改日去明珠府上,和这位前太傅聊一聊。
觉罗氏夫人这年断断续续的病着,去年入冬就不太好,一直到开春还在喝药。在明府险些翻船的情况下,夫人原本想低调,不办什么寿宴。但明珠想着给妻子冲冲喜,说不定就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