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地步,胤礽真是一点都不盼着回京,江南士人更吃“国本不可动摇”这一套,而京城虽然有自己的詹事府,却更有皇上的六部内阁南书房,自己注定要吃亏。
太子有些后悔,果然千金难买早知道,自己就该带着汪士鋐他们一起来!有他们在,在江南多少有些回旋余地,哪里像现在!
胤礽心里明白,他手下这些八旗大爷,他可不敢派出去和南人交际。他们不捅娄子就不错了,胤礽真不敢指望他们这个。
到了这个时候,皇太子满肚子都是悔意,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颗自救之心。他必须要自救,废太子是什么下场,胤礽过去没仔细想过,此刻回想自幼读过的史书,后背上就像爬上了一条蛇。
悔不当初已经无用,胤礽闭上了眼睛,汗阿玛这是在逼他。逼他先动手,儿子就那么不合您的意?胤礽想不明白,他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怎么现在突然又……
胤禛自山东赶来江宁,一踏入行宫就发现行宫味道不对,皇上身边的人都不说了,他兄弟们好像都在强颜欢笑。直郡王只顾着带着孩子们玩,最近还被康熙委任教导几个小阿哥玩火铳。太子一脸郁郁之色,而三哥、三哥有些忐忑又带着兴奋。
您这是兴奋什么呢?
老五、老七,还有老九他们就不说了,老八更奇怪,他身上好像装上了窜天猴,整日不是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往汗阿玛那里跑,就是悄无声息从行宫失去踪影,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三哥,您这是怎么了?”
四贝勒是个细致人,他在发现自己和大部队脱节之后,决定找个最容易撬话的人下手了。整个行宫谁最容易撬话,当然是他三哥啊。
三贝勒最近心情复杂,他一边佩服他八弟敢想敢干敢冲,一边又气哼哼的“我怎么就不能!”于是行动说话间,甚至带上了一点哀怨。
哀怨的三贝勒就把最近行宫的各种事情和老四叨叨了一遍,又道“你说咱们这八弟,他可真是……厉害、牛,三哥我是服气了,太服气了。反正我不敢在皇上和太子之间嘚瑟。”
“还有太子。”说起太子,三贝勒总算认真了点,叹道“四弟啊,风声不对啊。”
胤禛听他唠叨一通,最后总算说了一句要紧话,可不是风声不对么。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纵然在京城的时候,毓庆宫侍卫的异动,他们没接触过宿卫所以不知道。
但现在,在龙潭行宫的动静大家都知道了,那么汗阿玛在打什么主意,哪怕之前他们不敢确信,现在也必须面对这个现实皇上想要对太子下手。
胤禛并不觉得多吃惊,仔细想想,其实这事早有预兆,现在终于发生了。
对于皇子们来说,虽然商量事情要有幕僚、门人,奴才,但有些话他们只能和自己的兄弟说说,所谓互通有无,也彼此表达一下态度。
“四弟,你说咱们……”
“自然是听汗阿玛的,只是,太子还是太子。”胤禛语气平淡“父兄在上,做儿子、做弟弟的,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对了。”
“是啊,你说得对。”胤祉苦笑道“等回京,我也该加紧编书了。”
“我也得给自己找个差事了。”四贝勒叹口气。
他们家的传统,争储不至于死一户口本,参考广略贝勒和礼烈亲王代善。但圈禁、前途全无也是很可怕的,至少老三、老四这二位都没打算一拍脑袋就冲上去搅合。
三贝勒、四贝勒打算躲开,直郡王蛰伏不动,老五以下更不会掺和,于是八贝勒就成了最显眼的那一个。
老八的显眼居然还起到了一个作用,譬如对于李煦这种深知康熙的一些癖好和小毛的人,对于皇帝如此放纵八贝勒,他难免想到那位良嫔娘娘,真的非常美吗?所以皇上爱屋及乌对这个出身低微的儿子格外另眼相看?
原本李煦不打算对这个年轻贝勒多搭理,但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简直是帮李煦打开了新大门。他心道,我现在不能去烧皇太子这个要爆炸的热灶,也不能无缘无故去和直郡王拉关系,那样太显眼了。
但不代表我不能和八贝勒“沟通”一下,万一要是沟通明白了,我也算有了从龙之功啊!
胤禩就这么收到了李织造送来的婢女若干,李煦还命人表示“微薄礼物不成敬意”,胤禩也就从善如流的笑纳。
李煦带给胤禩的礼物不止这些,他还带来了一个意外的秘密“有人在购买娈童美婢,打的是内务府旗号。”听说是内务府凌总管叫人采买的。其中还用了一些不光明的手段,没有走官方渠道,为了少男少女的“品质”而动用了一些非法手段。
比如欺诈拐卖。
八贝勒都听乐了,这可真是……他们汗阿玛一向忌讳这些事,教训儿子们的时候,最常说的就是“皇子阿哥要善自珍重,不可耽于声色犬马享乐。”虽然皇上给太子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但康熙本人对奢侈品、醇酒美妇之类的并没有多大爱好。
而皇太子,其实也是把这些东西作为一个品位的象征,他只是觉得很美、很好玩而已。但这并不妨碍胤禩动脑筋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皇上,只是不能在这里透露,要回到京城。
胤礽还在担心自己和皇上的关系,面临的困境这种大问题的时候,完全没料到八贝勒已经打算在背后捅刀了。
而在言语上刺激胤禩,鼓励他的直郡王,正在康熙跟前听命。皇帝命他带着皇孙们提前回京,然后再带着人去山东等待圣驾。
“将皇孙送回京城之后,你从骁骑营挑出三百人,在山东等御驾。”康熙叮嘱道“到京之后,赶紧叫人送信过来给朕,留心一下京中如何?”
这可真是防贼了,直郡王此刻心中感叹,他是见过康熙如何疼爱太子的。二十多年,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