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雨情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清澈的双眼中仿佛染上了一层雾气,于冷若冰霜中,多了几分朦胧的美丽。黄羽翔再也耐不住了,向前踏上一步,与她间隔的距离仅有半尺之遥。
任雨情的娇躯微颤一下,仿佛积厚的冰雪中倒进了一片滚热的开水,化开了冰冷的外壳,将脆弱的内心完全展露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清了清嗓子,复道:“于是,约在两百年前,魔门终于分出了一部份人手,在正道中建立了王家的基业。更将‘冰封三千里’作为王家的绝学,而从魔门的典籍中删除!因为那时魔门的武功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在江湖上展现,是以根本没有人知道‘冰封三千里’乃是魔门的神功!
“魔门三大绝学,原为冰封三千里、红日照天下、千里一瞬间,后来便将雷动九天补了进去!黄兄说我骗你,其实倒也不对!现在的魔门三大绝技确实是我前面所说!
“因为王家进入正道之后,并没有做出违逆了侠义道的事情,本门自然也犯不着为了这件事与魔门兵戎相见!到得王天明横空出世,更是领导正道,抗击蒙古铁骑,便说他是民族大英雄也毫不为过!
“后来想想,王天明那时的用意有两种可能:一是王家受了正道百年的熏陶,已然改邪归正,王天明是个真正大仁大智、大勇大能的大英雄;二者,王天明是故意要做出这番事来,骗得正道人士对他的支持,从而一举夺取得帝位!”
“他想当皇帝?”黄羽翔惊呼一声,想不到草莽之中竟然有这么多的野心家。
“当时太祖皇帝还刚登基,内有陈友谅之流的混战未平,整个中原群雄林立!若是王天明晚死几年,凭着他在武林中的不世威名,王家的百年基业,魔教的庞大后援,便是要问鼎天下,也是大有胜算!”任雨情雪白的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红润的樱唇浮动着一丝奇异的光芒,看来竟是盅惑之极!
黄羽翔的喉结一阵抖动,双手微微发颤,心中直有一个声音在叫他马上将眼前这个动人之极的美女抱住!
两人才说话之初便开始对视起来,不知不觉之间,几有两柱香的时间,但他们都没有将眼睛移开的意思。黄羽翔的眼神越来越是温柔,便是任雨情清冷的眼神,也是蒙上了一层说不出的妩媚。
“这么说来,王家之人应该对岳父恨之入骨才对!若不是他击败了王天明,以当时王家的声名,便是家主身死,恐怕也能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半丝情话,但牢牢锁视的眼神却是将一切都表达的清清楚楚。
“张…前辈?”任雨情的脸上显出了几许奇异之色,缓缓道,“当时王天明竟能生生击毙了蒙古的第一高手修赖阿耶,想来达到他们这种级数的高手互拼,王天明怎么可能一点伤都没有!与张前辈一战之时,恐怕他的旧伤还没有痊愈,是以会在比斗的关键时刻真气稍窒,反让张前辈得胜!否则的话,任凭张前辈如何天纵奇材,但差了王天明二十来年的火候,怎都不可能赢得了他!”
靶受到任雨情的气场有了几丝微妙的变化,黄羽翔庞大的精神力已是完全统御了全场,若是在比斗的时候,恐怕任雨情已是败得一塌糊涂!他皱眉道:“岳父与王天明比斗的时候,距离那场百万军中的大比拼,已是过了三年之余!难道王天明的伤势还没有好吗?”
任雨情摇了摇头,道:“纵使王天明的武功要比修赖阿耶稍胜,但也不会多大的优势!王天明虽然能将修赖阿耶击毙,但本身恐怕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像他们这种高手的比拼,便是被掌风刮到一记,恐怕也要伤筋断骨!王天明所受的伤,恐怕便是十年也难以痊愈!”
黄羽翔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一想,不禁双掌合击,道:“那就对了!当时王海川在西湖之上行刺心儿的时候,那种狠劲却是想将心儿置于死地,而不是要将她生擒!想到依着王家和岳父的仇恨,只怕可以用恨比三江来形容吧!”
浓重的情意仿佛高山一般,又如狂卷的巨浪,一波波冲击着任雨情寒冰般的心灵,任雨情终是吃受不住黄羽翔深情的目光,而将双眼移到了旁边的雪地上,秀颈微低,雪白的颈项仿佛一场美丽的和氏玉,散发着柔和的色泽。
二十一年平静的生活,早让她的芳心仿佛万古不化的寒冰,度过了少女的憧憬和蒙胧后,早已将一切看淡。虽然只有二十一岁,但她却仿佛坐了三十几载枯禅的老僧,再也难以有丝毫东西可以撼动她的心灵。
因为从来经历过爱情,从来没有体会过嫉妒,从来没有知道过大喜大悲,因为一切是零,是以她的修为一日千里,早早就达到了问剑心阁“情欲两绝”的境地。
但在遇到黄羽翔之后,一切都变了!
以她的心性,怎都不可能喜欢黄羽翔这个薄行浪子的!但在不知不觉间,这个男人的身影却是在她的心中刻下深深的烙印,打下了永不磨灭的记印,那种在午夜梦回时的孤独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异样感觉。
她不想变成另外一个“她”,一个外表平静,但骨子里却是满含思念的女子,仿佛天上的牛郎织女,一年只有一天相聚的机会。从此以后,便又要分处两地,饱受思念的折磨!
任雨情知道自己是不能动感情的,况且,即使师门允许,但黄羽翔有如此多的妻子,嫁给他,能够得到幸福吗?她是个小心的女子,不敢下这个赌,也不敢拿自己下赌!
脸上泛过一道楚楚动人的神色,任雨情轻声道:“黄兄,放过雨情好吗?”声音楚楚可怜,这个清冷的女子终于露出了软弱的一面。
从正事一下子跳跃到了男女私情上,但黄羽翔却是没有觉得丝毫的突兀感。其实从两人眼神相触的一瞬起,情意的交流便已经开始了。虽然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虽然没有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眼神相触之间,只有一股淡淡的情意,甜甜的,清清的,仿佛一条小溪,虽然只是潺潺流动,但却是亘古深远。
“雨情,你又怕什么呢?”黄羽翔的声音也是低轻,嗓子变得格外的沙哑,却是让任雨情浑身都变得痒痒得。
任雨情苦笑一下,道:“既入问剑心阁,便要斩断七情,从此以后,便不能沾染人世间的俗欲!黄兄你修习的武功与我一脉相承,我对任何人都可以视为不见,独独对黄兄起不了一丝戒心!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对自己抱有戒心!”
“既然是人,难免就有七情六欲!”黄羽翔低低一叹,道,“你们昔时的门主水玲珑与肖无月一场孽缘,若是她能早些认清自己的心意,也不会酿下如此悲伤的结局!”
任雨情转过身体,背对着黄羽翔,抬头望月,道:“不瞒黄兄,雨情确实对黄兄怀有几分异样的感觉,但却不是你和单妹妹她们之间的情意!只要你放过雨情,雨情定可以回复昔时古井不波的心态!”
月光洒在她瘦削的娇躯上,投下了一道长长的身影,在雪地上孤单地延伸向远方。
黄羽翔张开双臂,便欲向她抱去,但心念思忖之间,却是硬生生地止住了。他定了定心神,诚挚地道:“雨情,说实话,你对我究竟有没有一丝意动?”
任雨情回过头来,向他凄然一笑,双眼之中猛地垂下两行泪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双臂再张,黄羽翔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今天的任雨情,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以前的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一副淡淡然的样子,绝不会像眼前这副样子。
双手突地无力垂下,黄羽翔摇摇头,道:“雨情,不要再欺骗我了,也不要再欺骗你自己了!”
重新将身体转了过来,任雨情将颊角的泪水拭去,叹了口气,道:“黄兄,刚才为什么没有搂住雨情呢!你可知道,只要你抱住了雨情,雨情便会在心中产生对你的鄙夷感,终能将你的身影从心中抹去!唉,如此雨情便很凄惨了,既不能爱上黄兄,也忘不了黄兄,你叫雨情怎生是好?”
说到后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神色已是换上了一副淡淡的笑意,显然已是恢复如常。细密沉厚的精神力顿时将黄羽翔侵入她神经之内的神识一一推出了体内,重新回复了完美不露丝毫破绽的神意!
一时之间,黄羽翔的心中也不知升起了什么感觉,只觉自己认识的女人都是狡猾无比的狐狸,他却是个善良的猎人。虽然他笨手笨脚的,却是打到了很多的猎物,但天知道这些狐狸是不是有意送上门故意让他抓得,因为他的善良只会让这些狐狸吃光他所有的粮食,而不舍心破坏它们美丽的毛皮。
好像在与任雨情的较量中突然落了下风!黄羽翔怔了一下,突然展颜笑道:“爱情并不会因为我抱不抱你而消褪,若是你心中有我的话,深情的拥抱只会让你更加记得我的温柔!”
任雨情身形微微一颤,随即也笑道:“黄兄,你可知道,因为你对雨情的影响,已被列为问剑心阁最大的敌人!本门各位长老,都不会允许再次出现肖无月和水玲珑的悲剧!若是雨情不能忘了黄兄,或是黄兄对雨情纠缠不清的话,都会让本门的长老对你刀剑相向!”
想不到自己竟会受到问剑心阁如此的重视,纵使被视为敌人,黄羽翔仍是颇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毕竟能分别对抗魔教与问剑心阁的,天下虽大,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黄羽翔将怜花剑轻轻抽了出来,这把绝世神兵在月光之下泛着惨白的光芒,似是要吐噬无尽的鲜血一般,道:“好像上天弄人,这把傲天剑又要与问剑心阁为敌了!雨情,我黄羽翔对天聊,只要你心中有我,便是与天下人为敌,我都要将你留在我的身边!若是你师们之人想要阻拦的话,我便杀上问剑心阁!只是希望你不要像水珑玲前辈一般傻,铸下了大恨!”
他举剑指天,海浪一般的气势顿时延展开来,无穷无尽地在山间荡漾。天上地下,就仿佛只有这么一个男人傲然卓立,向面前心爱的女人表达着万古不变的情意!
任雨情的娇躯一阵瑟瑟发抖,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刚想说话之际,却听单钰莹叫了起来:“任姐姐,原来你也到了!小贼,你也真是的,明明任姐姐已经来了,为什么你不叫醒我呢!”
原来她感受到了黄羽翔强烈的功意波动,终是从睡梦中醒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