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之后,奕祥随着雁翎来到楼上。奕祥有话跟姊姊说。雁翎觉得,不过是他临别前的万般不舍而已。
可出乎雁翎的意料之外,奕祥竟然提到了佟安迪。
雁翎早就知道安迪会和奕祥同时奔赴英伦。
可奕祥却告诉她,安迪曾问过雁翎小时候的琐事。那时候,他觉得碍于情面,只好略微的泄露了姊姊的童年正传。
雁翎没想到安迪会在暗地里打听她的事情,并且是她小时候的事情,心里顿时觉得厌烦。
奕祥看出了姊姊的不高兴,没有继续往下说。
雁翎打发奕祥回房歇息了。她独自抱膝坐在床上发呆。明天早上,她必须随狄家前去码头送行,肯定会遇见讨厌的佟安迪的。她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决定不会搭理安迪的。另外,当着那些人的面,安迪想必也没有机会和她多说话。
第二天清晨,狄家五人及早的来到了码头上。
过了一会儿,佟肇源和佟安迪来了。
肇源和利俊寒暄着。利俊的心里虽然百般痛恨肇源。因为,老婆当年曾靠着肇源养家糊口过。可肇源毕竟帮扶了奕祥的留洋学和生活用。所以,为了儿子,利俊只能对肇源笑脸相迎,假惺惺的阿谀奉承了一番。
安迪早已和狄家的人打过招呼了。
相玫拜托他一路上照看从未出过远门的奕祥。
安迪自然满口答应。他试着跟雁翎说话,可雁翎只对他客气的笑了笑,随即便闪身走开了。
相玫觉得脸上实在挂不住,可也无可奈何。
此时,雁翎缓步沿着码头边的铁链围栏走着,像是散步。安迪竟然死皮赖脸的跟在后面,并且故意和她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盯着雁翎的背影,嘴角盛开了笑,坏笑。他白白的赏析着雁翎娉婷的背影,雁翎却压根不知道。
安迪不由得感慨。晨曦粲然里,她窈窕的背影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他的心里洋溢着感动,当然也洋溢着冲动。
如果这会儿他能作油画,定会把她在海边迎着旭日踽踽独行的背影画下来。除了她的背影,周围的一切景致,旭日,朝霞,浪奔浪流,全都用强烈的暖色调涂抹。
当然,他会在那副油画里添上自己的身影。他会站在她的不远处,向她张开手臂。她正向张着手臂的他走去。
走到碧蓝的海跟前,雁翎不由得停住脚步,呆望着泊在港湾里的那艘巨轮。
她曾在梦里见过这样的巨轮,并且在梦里看见父母登上那艘巨轮、双双向她挥手告别。
其实,在现实里,她曾在这座码头上送别过生身父母。
相玫曾告诉她,那时,她不过才三岁,还不太能记事呢!
从儿时起,在雁翎的心里,她生身父母的长相,名讳,生辰八字都被刻在了甲骨上,只是几道苍凉的符号罢了。
此时,她再次来到这座码头上,触景生情,不由得想起了刻在甲骨上的那几道符号。
为了她和文彬的婚事,南洋那头的人会在旧历年前回香港。
想到这里,她一挥苍凉的手势。
巨轮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那呜咽在空旷的海面上播散的格外的远,余音袅袅,凄凄断肠。
“这里的海风大,小心着凉!”
雁翎被身后蓦然传来的磁性声音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却正好迎见了安迪火辣辣似焚似灼的眸光。
他竟然跟着她!她竟然压根没有察觉!
雁翎没有搭理他,准备立即往回走,逃走。
此时,她的心里很后悔,方才为什么要独自来这里散步呢!
本来打算避开安迪,可谁能想到,他竟然厚皮老脸的跟着她,反而让他逮住了机会接近她。实在可恶!
安迪眼瞅着雁翎满怀懊恼的从面前走过,不由得规劝道:“过去的终究都过去了!再纠结,只能徒留伤感而已!直觉告诉我,你刚才在怀旧,并且沉浸其中,心里定是翻江倒海!”
雁翎蓦然站住了,琢磨着安迪的话。
他竟然猜到了她方才的心境。这没什么奇怪的。昨晚,奕祥不是告诉过她吗?安迪曾背地里打听过雁翎儿时的琐事。再加上他父亲佟肇源和相玫的多年情人关系,安迪岂能不深知她幼年被父母抛弃的境况?
此时,雁翎冷笑道:“这关佟先生什么事呢?”
安迪双手插在浅灰色的修身大衣的口袋里,显出一副凝重的神色,道:“太喜欢纠结过去的人,其实是性格的悲剧!”
安迪实在过分。他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手画脚的评判。当即,她反驳道:“不喜欢怀念过去的人,其实也是性格的悲剧。因为,这样的人冷血!”
安迪笑道:“不喜欢怀旧的男人娶了喜欢怀旧的女人,正好可以互补!你说对吗?”
雁翎恨不得能把这厮扔到海里,让海盐封住他的这张油嘴。这人实在太大胆,太老脸厚皮,太没自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