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微微的一笑,再次提起了她的父亲,道:“他是一个很平和的人。也许,在南洋背井离乡这些年,把年轻时候锋利的脾气都磨平了吧。所以,你不必担心。有我在。”
这时候,文彬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吵闹。雁翎说话的声音也开始低沉着。文彬猜到,雁翎可能正受着念慈的气,便忍不住问道:“是你母亲的吵闹吗?她要是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雁翎叹息道:“她正和姑母吵闹着。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她却故意闹得惊天动地的。爸和姑父都劝着呢。”
文彬道:“我恨不得能立即飞到你的身边。”
雁翎苦笑道:“我其实不觉得生气。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一种人。”
文彬紧赶着道:“幸好我明天就能见到你了。不过就是这一晚上的时间罢了。”
雁翎道:“偏偏是除夕夜。父亲倒是一片好意,邀着我们去他那里过年守岁,偏偏被念慈搅和了。”
文彬道:“你姑妈也不是好惹的。我已经听到她高八度的声音了。”
雁翎道:“姑母偏要和她一般见识,非要争个高低上下,又有什么意义呢?”
文彬道:“她没有找你的麻烦就好。你和小贝作伴吧。明儿,我倒是要会一会你的母亲。”
雁翎道:“你快陪着伯父伯母吧。我也就挂了。外面又开始放烟花了。对了,替我问候伯父伯母!”
文彬听到电话里果然又传来烟花爆竹的嘈杂。他知道,雁翎已经听不清楚他的声音了,便缓缓的放下了电话听筒。
他心绪落寞的回到了楼上。可当着爸妈的面,他故意佯装着很开心的样子,告诉爸妈,雁翎特意打电话问候了一番。
廖太太笑道:“还是穆小姐知书达理。”
文彬趁机道:“我明儿下午先去一趟她父亲那里。她父亲住在港湾旁边的一座大饭店里。离这里其实也不远。”
廖老先生道:“哦。我还想让你陪我去拜年呢!算了,你去见穆小姐的父亲吧。那头的事情要紧。我这头不过都是多年的老同事们罢了。都是一群上了岁数的人,你去了也觉得别扭。反而倒拘束了你。”
廖太太急忙道:“文彬去的时候一定要多买些点心水果之类的。他那样一个有钱又体面的人,虽不稀罕什么点心水果,可毕竟事关礼数。一定要周道。千万别让人家笑话咱们不懂规矩。”
文彬急忙应着。
廖家有守岁的习惯。那一晚,文彬陪着爸妈,三个人正围在一起裹汤圆。
廖太太觉得丈夫和文彬包的汤圆实在有些难看,便催促着二人歇着,她独自一个人包着汤圆。
廖老先生为文彬沏了一杯浓茶,给他端来了瓜果蜜饯。父子俩人说着闲话,讨论着文彬升副总工程师的事情。
文彬告诉父亲,梦川明年上半年就会升任副总工程师了,而他还需要等一年的时间。因为,他比梦川晚进厂一年,还需要度过明年的助理工作期。
廖老先生道:“张梦川是个机敏的人。你跟着他好好的习学,肯定不会吃亏的。”顿了顿,道:“我倒是觉得,你千万不要因为和穆小姐交好,就耽误了做事情。”
文彬紧赶着笑道:“哪里有那么严重呢。梦川倒是想着能认识女孩子,可总没有遇到合适的。”
廖老先生端起茶杯,呷着茶水,道:“我们和穆小家爸爸见过满之后,肯定就要紧跟着定亲了。”
文彬的心里一亮,笑道:“是呀。我倒是盼着能早点娶到雁翎呢。老话说得好,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
廖老先生放下茶杯,幽幽的试探道:“你也知道。你哥哥结婚的时候,家里是出过婚钱的。他虽然是入赘,可我们家里也拿出了积攒多年的心血钱。你是知道的,我以前在报馆里做事,每月的俸禄只有那么多。你母亲又是家庭主妇,没有半个子儿的俸禄。”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故意留着一大片白开水似的空白。
文彬猜到了父亲的意思。父亲肯定不愿意拿出婚钱……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文彬虽然能体谅到家里的贫苦,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随即道:“总不能让雁翎爸一个人出婚钱吧。这让人看着算什么呢!毕竟是我们狄家娶媳妇,我们要是不掏钱,实在说不过去呢!”
廖老先生叹息道:“我是个知书达理的人,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可家里的境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和文泉上大学花了家里不少钱。文泉出洋留学,虽然是勤工俭学,可毕竟也花了家里不少钱……”
文彬立即插嘴道:“哥哥留洋,我又没有留洋。他留洋的钱不能算在我的头上。”
廖老先生的右手掌往下一压,武断的道:“毕竟都花了家里的钱。家里的积蓄豁出去了大多半。剩下的钱是给我和你母亲养老用的。”
文彬的心里憋着气,觉得自己很吃亏。他本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偏偏不如哥哥受的宠爱多。
廖老先生道:“你和文泉做事后,每月都没有给家里送钱。当然,我和你母亲也不愿意要孩子们的辛苦钱。所以,我们用剩下的积蓄过日子。这样一来,你也就不要惦记着家里剩下的积蓄了。”
文彬没吭声,觉得父亲算得实在明。可他和雁翎结婚毕竟是人生大事,家里岂能一个子儿也不出?
廖老先生道:“这套房子的房租还是文泉出的呢。”
文彬忍不住道:“他算是偿还出洋留学花的钱吧。两不相欠了!”
廖老先生“哼”了一声,脸上蕴着怒,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文彬气鼓鼓的站起身,道:“打细算的话!”说完,便闪身离开了父亲那里,回到母亲跟前,一句话也不说。
廖太太听到父子斗嘴,紧赶着把剩下的几只元宵包完了,道:“你爸爸也有难处。你要体谅他。”
文彬忿忿的道:“我结婚娶媳妇,竟然还要雁翎家单独出婚钱!爸爸是不是糊涂了!”
廖太太用沾着元宵粉的手背擦拭着额头,劝道:“雁翎爸是有钱人,婚钱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咱们家里的境况实在萧条。再说了,两口子过日子,只要真心相爱,何必计较谁花了多少婚钱呢!不都是花在自己身上吗?”
文彬本想着向母亲诉苦,可眼瞅着母亲和父亲都是一条心。他干脆一言不发的回房了。他心里想着,幸亏雁翎爸是个有钱又体面的人,否则,他和雁翎真的要走投无路了!雁翎要是知道廖家拿不出婚钱,压根不会抱怨一句的。这一点,文彬很放心。想到这里,他叹息一声,紧跟着又微微的笑了。幸亏遇到的是雁翎!这是他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此时,苏公馆里正是一片笑语喧哗。
在昨天一早,焕铭和细烟兄妹就已经搬回到了公馆里。兰眉齐见儿女平安归家,便彻底的放下了悬着的心。
她吆喝着顾妈,乔妈,倪月为俩人打扫屋子,惹得苏太太很是看不惯。
苏太太想起了昨天下午的那件事情。
昨天中午,圣约翰大学的韩怀玉打来了电话。苏太太接听了电话,问韩怀玉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韩怀玉觉得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便要苏太太去港湾。
苏太太要小厮开车送她去了港湾,然后便把小厮打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