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太一阵懊恼,扭头回了公馆。她冲到电话机旁,给巡捕房打了电话,告诉值班的巡警,苏公馆里的两个下人正坐着洋车走在富人山的山路上。那一老一少两个下人拐走了苏家的东西!
文泉跟着进了公馆,听到苏太太的嚷嚷,不由得叹息一声。他料想着,倪月和乔妈坐着洋车,在山路上七拐八绕的,至少要半个钟头的功夫才能下山。下了山只有一条颀长的柏油马路通到外面。巡捕房就在富人山附近,会很快的拦截住那两辆洋车的。
苏太太撂下电话,“哼”了一声,道:“给脸不要脸!我岂是好惹的?”看了一眼文泉,故意抱着胳膊走到文泉身边,道:“倪月那蹄子刚才说什么?”
文泉吓了一跳,立即分辨道:“你信她满嘴胡说八道的!趁着滚蛋的时候,她不过是想着陷害我罢了!”
苏太太看见文泉气鼓鼓的样子,琢磨着文泉的话,登时打消了疑虑,不再提起。
前些天新来的两个老妈子董妈和李妈老老实实的站在楼梯下面,眼瞅着苏太太的那张不好对付的老脸。苏太太故意抬高声音道:“你们要一心一意的做事。要是胆敢闹故事,那两个孽障就是你们的榜样!”说着,便昂首挺胸的上楼了,脚上的那双白皮鞋响彻一路。
梦泉叫了一杯热咖啡,闷坐着。他端着白瓷咖啡杯,任凭咖啡的热气蒸腾,一个劲儿的扑到他的脸上。他憎恶着倪月,鄙夷着倪月,当然也可怜着倪月。
那晚,梦锦和顾妈回到公馆的时候,看到文泉正在客厅里闷坐着。
文泉把苏太太赶走倪月和乔妈的事情说了一遍,引得梦锦兴高采烈的拍着巴掌。顾妈也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满足神态。
文泉和梦锦回到了房里,把倪月当众顶撞苏太太的缘由说了一遍。梦锦冷笑道:“那个贱人白白的讨了一场臊。哼!她还做梦等着攀高枝儿呢!以为给她介绍的是正儿八经的富家少爷呢!”
文泉道:“你舅妈的那个外甥真可怜。”
梦锦道:“听说,他母亲怀孕的时候吃错了西药,导致胎儿畸形了!”
文泉道:“终于让讨厌的人走了。”
梦锦冷笑道:“讨厌的人?你难道不觉得惋惜吗?嗯?”
文泉当即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觉得可惜呢?”
梦锦道:“你难道忘了那晚上的事情?”
文泉一摆手,道:“我早都忘了。再说了,那晚上也实在没什么!我不过用手电筒给倪月照路而已!”
梦锦故意学着倪月的样子金鸡独立,随即又故意在文泉的面前跳来跳去的,道:“我的脚崴了!”
文泉一脸无奈的看着梦锦,道:“你真无聊。”
梦锦笑道:“这多有意思啊。”
她只顾着说笑,一不留神,被拖鞋绊倒了。她跌坐在木地板上,皱褶眉头,道:“真倒霉!”
文泉急忙上前搀扶起梦锦,笑道:“真是自找的!”
梦锦恨道:“倪月那蹄子真晦气!”说着,便扶着文泉的胳膊站起身,一蹦一跳的来到床跟前。
她坐在床上,让文泉为她揉捏着脚踝。
文泉觉得很有意思,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第二天清早,苏太太正在吃早饭,突然接到了巡捕房里打来的电话。
巡捕告诉苏太太,昨晚上,他们已经把倪月和乔妈逮住了,已经把她们关了一晚上。这会儿,巡捕要苏太太去巡捕房里录口供呢。
苏太太答应着,紧赶着吃完早饭,便领着顾妈去了巡捕房。
到了巡捕房,录完口供,苏太太去地牢里看了倪月和乔妈一眼。乔妈正惨兮兮的哭着,一见苏太太,立即嚷道:“太太呀,求你行行好吧。放过我吧。”
苏太太恨道:“你拐走了我们苏家的钱,竟然还要我放过你!”
乔妈喊道:“那分明是你给我的这个月的俸禄!你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苏太太冷笑道:“瞎说!分明是你们偷的!”说完,走到倪月的跟前,冷笑道:“等你死的时候,我会给你烧纸钱的。你到地底下嫁男人吧!”
乔妈喊道:“天理良心!太太,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你当着姑爷的面,口口声声的答应给我们俸禄!”
顾妈冷笑道:“你觉得,姑爷会出面为你这个下人作证吗?”
乔妈道:“太太,我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不好听的,你竟然认真了。”
苏太太道:“你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乔妈道:“我家里还有男人和儿子们!这会儿,他们肯定都急死了。太太,行行好吧。”
苏太太冷笑道:“关我什么事!你好好的在地牢里呆着吧。这里有吃有喝,不比你当下人强?”
乔妈哭得惨兮兮的。
顾妈道:“倪月也真是!竟然不知好歹!太太好心好意的给你做媒,你却不愿意待见!天底下哪有你这种不识抬举的糊涂蹄子呢?”
倪月置若罔闻,木头似的呆坐着。
苏太太趁机道:“你要是回心转意了,还有机会。”
倪月照旧不言语。
苏太太道:“你要是相好了,就让巡捕通知我。”
在乔妈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声里,苏太太和顾妈头也不回的走了。
过了两天,倪月和乔妈被释放了。这倒不是苏太太的主意,而是倪月自己争取的。她把手上戴着的那只玉镯子送给了管事的巡捕。巡捕情知俩人都是被冤枉的,便自作主张放了俩人,并且把俩人的行李也放了。当然,这个消息压根就没让苏太太知道。
乔妈失魂落魄的走了。临走之前,她倒是真心实意的感激了倪月一番。
倪月眼瞅着乔妈走了,她却并不急着走。她去了旁边的一家旅店里,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她坐在镜子前仔细的看着自己。这两天里,她痛定思痛,愈发坚定了心里的念想。她决定试一试,哪怕失败了也毫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