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玫想了想,道:“依照我的念头,你还是趁早和文彬解释清楚吧。你要是坦诚的把佟家的事情告诉他,他肯定会谅解的。你和他都已经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肯定会理解情况的。”顿了顿,惋惜的道:“当初也都怪我,我还以为你和文彬到不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所以答应了佟肇源,带着你去了佟家和安迪见面。早知如此,我何必多此一举呢。”
雁翎瞪了相玫一眼,挖苦道:“你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总不见得,你没拿到好处就替佟安迪保媒拉纤吧?你要是不答应佟肇源,他岂能花大钱资助奕祥去留洋?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当初的私心。如今,你即便解释,也一切徒劳。”
相玫不敢吭声,心里暗自懊悔着。
雁翎道:“你方才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事到如今,我只能把佟家的事情向文彬解释了。我要是一直不开口,他的心里岂能打消疑虑?平白无故的有人给我送来玫瑰花,岂不是透着古怪?谁都明白这里面藏着故事呢。”
相玫抬起眼皮,勉强笑道:“文彬要是有什么怨言,你让他来找我好了。当着他的面,我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的!”
雁翎淡淡的道:“到时候再看吧。不早了,你也快歇着吧。千万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姑父和陈妈!”
相玫道:“那是自然。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说完,便蔫蔫的起身,羞赧的走出房门。
雁翎一直盯着姑母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的。她拾着睡下了,可却辗转反侧。她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向文彬开口呢?他知道缘由后,又会怎么想呢?
当晚,文彬在车间里加班。
梦川也从圣约翰大学赶回到车间里,帮衬着文彬做事情。等俩人和工人们彻底的忙完了,已经到了凌晨五点多了。
文彬穿着油腻的工装,觉得浑身的骨头都似要散架,不由得躺倒在水泥地上。
梦川抱膝坐在他的身边,道:“我把那簇玫瑰花送给了细烟,她真的很高兴。眼瞅着,她都要哭了。”
文彬道:“那就好。”
梦川情知文彬的心里不痛快,便问道:“到底是谁送给雁翎的?”
文彬摇了摇头。
梦川琢磨着,嘀咕道:“雁翎除了认识你我,再没有熟悉的男孩子了。”
文彬道:“我和她认识这些时日,也压根不知道她和其他的男孩子认识!”
梦川道:“会不会有人搞错地址了。如果真是那样,我肯定要给人家赔钱的!”
文彬摘下头顶上戴着的工装帽,把那只油腻腻的帽子遮掩在脸上,声音嗡嗡的道:“雁翎生气了。”
梦川诧异的问道:“你和她吵架了?”
文彬的声音继续嗡嗡的道:“没有。下工后,她一直在车间外面等着我!我压根就不知道她在车间外面等着我!她以为我是故意不搭理她的!”
梦川笑道:“你们俩人认识这些时日,真的还没有闹过别扭呢!以前,我冷眼瞅着你们俩的交好,每次见到你们,你们都同来同往的。恋人之间要是没有吵过嘴,真的不算是恋人!更何况,你们已经结婚登记了,算是合法的夫妻了。夫妻哪有不闹性子的?”
文彬一把抓起帽子,眼睛红通通的,道:“我实在不是故意冷着她。”
梦川安慰道:“你和她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文彬呢喃道:“但愿她能听进去我的解释。她生气的时候简直要不得!”
梦川打趣道:“可见她对你的爱之深、恨之切!”
文彬坐起身,道:“我现在冷眼瞅着你和苏细烟。我就不信,你们不吵不闹?到那时,我再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转述给你听吧。”
梦川笑道:“那就先存在你那里吧。将来,等我需要的时候,你再拿那些心灵鸡汤慰藉我!现在,我们需要做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睡觉!”
文彬被梦川的话逗笑了,随梦川回到了宿舍里。
那天晌午,雁翎正坐在会计室里发呆,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果然,文彬来了。
雁翎故意没开口,等着文彬先说话。
文彬坐在乔小姐的椅子上,顿了顿,微笑道:“你的气性怎么那么大?我分明不是故意的。你却偏偏以为我是故意的。我真的很冤枉。”
雁翎道:“也都怪我,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那股子恶气呢?现在想一想,何必呢?”
文彬瞧见雁翎好像还在生气的样子,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的道:“你现在不生气了吗?”
雁翎道:“我正要找你去呢!我们还是去外面说吧。”说着,便起身穿上了大衣。
文彬随着她来至外面,俩人缓缓的朝厂子外面走着。正值晌午工休,三五成群的男女厂工们说笑着朝外面走。其中不乏有喜气洋洋的男女情侣们。文彬和雁翎的沉默反而让俩人觉得有些个别。俩人把脚步放的更缓了。可偏偏身后的厂工们络绎不绝,频频的从俩人的身边路过,带来了说笑,带走了杂沓的脚步声。
雁翎道:“我们还是不要去那家旧馆子了。那里面的人实在太多了。”
文彬道:“那去哪里呢?”
雁翎站住脚,低声道:“我不太饿。会计室里还有糕点呢。今早出门,姑妈叮嘱我带来的。”
文彬微微的起了疑心,觉得雁翎又像是故意的,便一直没吭声。
雁翎的心里正琢磨着该怎么向文彬开口。她下定决心要向文彬坦白佟安迪的捣乱。
厂工们终于都走远了。雁翎引着文彬来至柏油路旁,俩人站在一株婆罗门皂荚树的底下。
一串串致的细碎黄叶,其间裹着小巧玲珑的黄果。远望去,像一串串榆钱花。只不过,榆钱花是白惨惨的,而婆罗门皂荚的叶片确是娇滴滴、滴滴娇的女儿黄。
雁翎道:“有一件事情……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
文彬看到雁翎那副极其认真的神情,不由得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雁翎回避了文彬灼灼的眸光,看着女儿黄的叶片上爬行着的一只青虫,道:“都怪姑妈多事。过年之前,她去了佟肇源家里……就是资助奕祥留洋用的那个商人……俩人暗地里商量,竟然要哄我去见一见佟肇源的儿子佟安迪!我上了当,跟着姑母去狄家参加新年宴会,见到了佟安迪。”
文彬听着雁翎的话,如在云里雾里。
雁翎道:“我不过和佟安迪随口聊了聊罢了,然后我觉得很无聊,便自己回去了。”顿了顿,看到那只青虫已经爬到了一只黄果上,不由得挑起眉梢,厌恶的道:“回到家里,姑母才隐隐约约的透露了真相。佟肇源那个浑蛋竟然给他儿子绸缪着恋人。他竟然打起了我的主意!实在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