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子热气竟然扑到了诗阳的脸上,他也跟着哈了一口热气,像是故意的。
蝶纤的脸上一阵湿漉潮热,她不等诗阳开口,便抢先道:“我们只能是朋友,不可能前进半边!诗阳,你懂的!”
诗阳万想不到蝶纤会如此说,不由得微微的愣了片刻,道:“那我们就永远做朋友吧!”
“你真的该找对象了!等你遇到了心爱的女孩子,你就会觉得,我们其实连朋友都不必做了!”蝶纤决绝的道,希望能令诗阳醍醐灌顶。
诗阳苦笑,看着自己穿着棕色老人头皮鞋的脚尖,道:“什么时候能遇到像你一样的女孩子?我至今未能等到!将来呢?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我一生一世都在感念你的恩德!真的!可我一生一世只能对楠一动心!”蝶纤低声道,觉得脖颈之处一阵寒凉,确是被凋零的几片冷叶激的。
那几片冷叶竟不偏不巧的落于她的脖颈里。她随手紧红毛线织成的致围脖,手心里一阵毛絮的难受。
“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诗阳迅疾道,落寞的转过身,缓缓的走行几步,倚靠在一只表皮光滑却好似钻出黝黑怪眼的桦树干上,点燃了一只烟,吐了几口,扔掉烟头,目光凄然的望着正发着窘的蝶纤,道:“你永远是楠一的!但是,你不能让我的心里泯灭对你的欣赏,此生此世!”说毕,便假装坚强和傲然的欲待前行。
“诗阳!”蝶纤喊住了他,就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鼓足勇气道:“我给你回信了!你很快就会到!算是为我的说的话做书面证明吧!”
诗阳愕然,迅疾转身,明澈的眸光凝望蝶纤许久,看的她脸颊温热,泛起一层初秋霜叶似的绯红。
此时,他郑重的道:“我想你肯定搞错了!我没有给你写过信!难道还有别的人暗恋你吗?”说毕,眸光之中显出难以掩饰的吃醋,淡然一笑,迈步前行。
蝶纤愕然。
不是诗阳,还能有谁?
那晚,她随着楠一归家。
身子虽然归家了,可魂灵却好似还在桦林深处游荡。
楠一为了庆贺蝶纤的大考状元,特意准备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蝶纤却有些食不知味。
笃笃笃,有人敲门,却并不像是熟悉的敲门声。
楠一开门,蓦然看见学云。
学云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扎啤酒。
“怎么是你?你进城了!”楠一好奇的问道。
“我已经在省城里住了半年了!”学云笑道。
“你来打工?”楠一道。
“上大学!我已经在这里的医学院学了半年!从下学期开始,我就回到校本部了!”学云呵呵笑道。
楠一觉得实在意外,无法用言语表示,便拽着学云的衣领,一把将他拉进屋里。
原来,学云在回到马良镇后,发愤图强,终于考上了大学。
他学的是生物专业,先在医学院里学了半年的相关课程。
蝶纤和楠一恍然大悟。
更让蝶纤意想不到的是,原来是学云给蝶纤写了那封寄托思念的匿名信!
当然,他的思念,是对久别的朋友的思念!
蝶纤如释重负,大大咧咧的笑了几声,引得楠一摸不着头脑。
于是,蝶纤便把学云的恶作剧如实禀报,也引得楠一一阵狂笑。
那晚,三人喝的痛快淋漓。
“还记得吗?在马良镇橡胶厂的宿舍里!我们仨曾挤在一起抢着吃烤红薯!”蝶纤回忆道,旧事蓦然涌上心头。
“我给你们俩补习,你们俩还故意捣乱!”楠一笑道。
蝶纤放下杯子,故意冷笑道:“当初,就是这个家伙出卖了我!你走后,他把我骗到他的宿舍,让早已准备好的郝家老小绑架了我!”
学云双手捂脸,从指缝里喊道:“那时候,我真的没别的办法,害怕被不明事理的厂长开除!”
楠一眼瞅着学云的指缝里涌出热泪,随即看了一眼蝶纤,朝着学云努力怒嘴。
“你不是救了我和楠一的命吗!将功赎罪!”蝶纤豪迈的道,一把推开学云的双手,喊道:“爷们点儿!来,干杯!”
从那以后,楠一和蝶纤便不觉得孤单,每日与学云在一起叙旧。
从学云口中,蝶纤得知,郝家的儿子没有考上大学,打算去橡胶厂里当工人,却被父母竭力反对。
蝶纤没有多问,心里却翻江倒海的。
昔年的旧事咕咕涌入心湖,直冒泡泡。
假如她当初没有遇见楠一,一直逆来顺受的留在郝家,她的日子肯定不会像如今这般的繁盛。
眼瞅着将迎来旧历除夕。
那晚,楠一和蝶纤正绸缪着年货,却听闻急促的敲门声雨点般密集。
楠一开门,见到一张毫不熟识的老女人的脸,正焦灼万分的瞪着自己。
“你妈受伤了!”
玉玲为了打扫沾染在屋顶的尘埃,失足从高凳之上衰落,扭伤脚踝,红肿的如同蘑菇。
楠一守着窝在病榻之上的母亲,心里虽怨恨母亲,此时,却也可怜母亲。
玉玲巴不得楠一能时刻守在身边。过去的半年,她逐渐的害怕孤寂。
“总是不下心!太高的地方就不要硬擦了!”楠一喃喃道。
“你妈一辈子要强!哪怕是犄角旮旯的灰尘也不容在眼里!”玉玲一语双关的道。
“人活这一辈子,何必较真儿!”楠一讥讽道,觉得母亲实在是有些令人厌烦。
“算了!这些话你不爱听!”玉玲冷笑道,出了一会儿神,诉道:“这半年,我每晚都喜欢看一本小说。”
“小说?”楠一好奇的问道。
玉玲闲着,便跟儿子讲起了她看到的那则故事:
夜晚的纽约灯火交织,像一只五缤纷的罗网,笼罩着欲望男女们的身体。
杀人犯许考拉正在抽烟。
他倚靠在第五大道旁的一只电线杆上,心事重重的吐着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