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局势复杂,文墨又是最容易出事的行当。
知道最后没站错队就行,其他的也不打紧。
苏遥抹了那日傅宅的记忆,没心没肺地吃喝起来。
已临近正午,琼江岸边陆陆续续支起小食摊位。
苏遥与谢琅原本打算说罢事就走,没带吃食,这春光怡人,略坐一坐,倒不想回去了。
食摊一个接一个摆起来,苏遥自告奋勇:“我去买吃的。”
今日齐伯没跟着,谢琅起身:“我陪你去。”
二人一路行至小食摊前,见茶饮,点心果子,卤肉熟食皆有,不远处还有一个小车,竟是现煮的小馄饨。
苏遥还远远瞧见了熟人,祝娘子夫妇两个勤快人,拉着车来卖面。祝六郎一手面扯得极为利索,前后左右层层围了许多人在看。
苏遥笑笑:“咱们不凑热闹了吧?”
见谢琅点头,苏遥便先来到面点摊位,算着人数,萝卜包,荠菜包,猪肉大葱馅,选了十来个;又到卤肉摊位前,选了七八只卤鸡腿鸡翅,一份鸭掌,一块猪耳朵,店家挽着袖子给切成细丝,拿黄瓜丝一拌。
谢琅拿出一两碎银:“不必找了。”
苏遥正要拦,谢琅却笑笑:“今儿我请你,改日你再请回来。只是,不能在外头,得去你家吃。”
苏遥也不跟他假客套,笑笑应下。
谢琅低眉,又轻声道:“我瞧着你胃口好上许多,怎么不见胖呢?”
谢琅距他极近,来食摊前买吃食的游人,大多是仆从,鲜少有斯文标致的大家公子。
众人于一旁瞧着二人举止亲近,又兼仪容出众,八卦的眼风已飘了老远。
也飘到了傅陵眼里。
傅陵坐在距人群处极远的一个僻静凉亭,周遭柳枝低垂,桃树掩映,极不打眼。
回话的人已在旁边候了许久,见傅陵始终盯着人群某处看,目光沉沉,不由惴惴,求助地望向吴叔。
吴叔低声提醒:“公子,成安还等着。”
傅陵回目光,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同二公子说,旧京府尹郑其不能留,此人惯会搜刮民脂,挑个偏僻州府打发他。”
成安笑笑:“二公子也如此说,已选了泉州。郑其早年从军,想来熟悉攻防,泉州山匪横行,正好派他去整治。”
“嗯,他若有本事,还能立功回来;若没本事,手里许多人命还了就是。”
傅陵不以为意地说罢,又蹙眉:“我让你去问裴大夫,如何了?”
成安立时有些为难,见避不过,只能硬着头皮道:“二公子说,没见着裴大夫,他年下回乡探亲,还没回京城呢。”
傅陵眸色微沉,却点头:“何时回?”
成安吞吞吐吐:“二公子说……说,不知道。”
傅陵静静挑眉:“你是想让我亲自去问小傅大人?”
成安顿时腿抖,忙道:“主子恕罪,我不敢撒谎,二公子当真如此说。他……他说,已问过医官院,江掌院说,此症不能治,是胎里带的咳疾,一遇上香粉等物便会发作,只能随身带药囊养着。不受风着凉,养好了也是没有大碍……”
他瞧见傅陵面色愈发沉重,说着说着,便不敢说了。
周遭气氛都凝住了,傅陵冷冷开口:“我说的什么?”
成安欲哭无泪:“主子吩咐,让小傅大人请裴大夫来旧京给人看病。”
“你告诉二公子,我若再见不到裴仪,也不知动向,只能亲自去京中寻人了。”
傅陵语气不重,指尖轻轻点着石案,成安心里一突一突地发毛,忙连声应下。
亭间默了下,傅陵又冷声道:“去告诉二公子,不准他再去问江思。宫中的杀人之道江思还熟悉些,我要治病,他能有什么本事。”
成安头皮发麻地应下,被吴叔送出几步后,方一脸心酸:“吴叔,您也劝劝主子,裴仪那医术通天,也治不了胎里的哮症。二公子都给问了,我这两头回话,两头受气……”
吴叔劝他:“大公子吩咐什么,你办就行了。就算治不了,那也得裴大夫来说不是?”
又提醒他:“你可赶紧的,得放在心上,公子可盯着。”
成安狗狗祟祟:“主子要治什么人啊?这么要紧?”
吴叔往岸边食摊前瞧一眼,琢磨一下,用眼神示意成安:“你自小就在府上,我就跟你通个气。就那边那位,瞧见了吗?”
成安远远一望,见一身姿纤细的青衫书生,正与卖红烧大肘子的店家聊天,春日阳光明澈,书生语笑晏晏,面容清雅脱俗,眸光温润澄净。
成安呆了一瞬:“大公子的心上人还真好康……”
吴叔拍他一巴掌:“别看了!瞅一眼认得模样就行了,可不敢当着公子的面看!”
成安捂住脑袋:“知道了知道了,我哪儿敢啊?我还想活命。”
又嘿嘿笑笑:“难怪公子这么宝贝,得嘞,我这就给咱们大公子的心肝儿请大夫去!”
成安悄摸儿声便不见了,琼江岸边人声嘈杂,并无人注意。
苏遥提着吃食回凉亭,吃了几口,却不甚满意。
卤鸡腿鸡翅倒是油亮香嫩,也很入味,卤汁味道却有些咸辣,苏遥啃一只鸡腿,倒咽了三个素馅包子下去,又灌了一杯茶,居然有些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