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小胖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有些支吾地说:「哥,这事吧,我妈说了,让我不要让我学那些长舌妇,在外不能乱……」
还没说出最後一个字,鸣夏早已不耐烦地低吼:「说!」
小胖被吓了一跳,连忙倒筒子似地娓娓道来。
在一片支离破碎的描述中,鸣夏渐渐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情也简单:上星期学校刚放暑假,薇华老师藉口回学校拿东西,其实是回办公室跟校长胡混,恰好她女儿从幼稚园回来,她的丈夫罗老师就带着女儿去学校,想着中午乾脆出去吃饭。
谁知就这样被堵在办公室里,罗老师一怒之下踹坏门,打断了校长的两条腿,还拉着薇华老师要去办离婚手续。
薇华老师苦苦哀求,还让罗老师考虑女儿的将来,罗老师悲怒交加之下,离家而去,不知所踪。
校长那边自知理亏,不敢报警,他家人默默拉他去了县里的医院。
事情就此闹大,族老讨论後,又联系了县里的教育系统,县里决定:让校长和薇华老师都停职反省,具体复职时间另待通知。
薇华老师每天在家以泪洗面,娘家人怒其不争,只是把她女儿接回去照顾,对她倒是不管不问。
听完小胖的叙述,鸣夏不自主地握紧大碗公,也没了胃口,想了想,他回身往里屋走去,小胖还在後头喋喋不休,「哥哪天再进山里抓野鸡啊?」
鸣夏也顾不得回答,右手朝後挥了挥,「再说吧。」
进了屋,蹲坐在太师椅上,鸣夏望着前方怔怔出神,母亲在学校里一贯跟班主任算是聊得来,两家住得又不远,估计刚刚就是去给薇华老师送饭的。他想过去探望老师,却不知到了後怎麽开口,想来想去,化作一声叹息,徐徐起身拾掇好饭碗。
回到二楼的小屋里,坐在窗边,右手撑着下巴,朝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尽头望去,那是母亲回来的必经之路。
直到日影西斜,鸣夏打起瞌睡,母亲才在出现在小路上,夕阳在她身後落下,拉出长长的斜影。
午间走得急,鸣夏来不及端详母亲的衣着,今日她穿着薄质丝绸象牙白的连衣裙,几朵含苞待放的兰花浅浅印刻在裙角,母亲把长发盘起,用一个木质老式发簪绞住,露出天鹅般细长白嫩的脖颈,眉头间的愁绪,让她颇有李煜笔下那种伤春悲秋虞美人般的味道。
鸣夏振奋精神,「噔噔蹬」跑到楼下,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帮着热好晚间的饭菜,等母亲洗了把脸坐下,他才装作不经意地问:「妈,薇华老师怎样了?」
母亲抬头看他一眼,低下头没说话,鸣夏耐着性子盯住母亲,母亲这才徐徐答道:「你知道了?小孩子别问太多。」
鸣夏这才急了:「她是我班主任,以前对我那麽照顾,学生关心老师是应该的啊。妈你也不希望我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吧。」
母亲盯着他,摇摇头说:「还能咋样,就是哭呗,拉着我就是一直说她错了,又一直问罗老师的下落。我估计呐,当前还是让罗老师回来要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听了这些,鸣夏也不好问太多,心里只是默默想着明天还是去看望一趟吧。
一夜无言。第二天鸣夏找了个藉口离开,磨磨蹭蹭地终究还是来到班主任的家门口,她家是学校分配的宿舍楼,成家的一般都配给独门别户,面积不大,但也看着雅致,只是此刻里边一片死寂。
在门口沉默一阵,他还是鼓起勇气敲敲门,过了一会儿,薇华老师开了门,一脸期待,待看到是鸣夏後,眼里的希望之火才熄灭,又勉强振作起来,说:「是鸣夏啊,你放暑假了?快进来坐。」
鸣夏看着班主任桃红肿胀的双眼,憔悴不堪的容颜,心底有些黯然,他提起手里的水果篮子,装作不知情地递过去,故作轻松道:「老师好,我昨天才回的。刚要过去我姥姥家,路过想起好久没见过老师,就过来打个招呼,今天我就先不进去了,下次吧,不然待会我姥姥见不到我该急了,哦对,这水果是我从山里采摘的,鲜着呢,天热多吃点水果。」
班主任勉强笑了笑,刚要推辞,鸣夏就把水果篮子推到她手里,朝她笑着挥挥手:「老师再见。」
然後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去,一路上鸣夏鼻头蓦然发酸起来,昨晚想说的那些话此刻却说不出口,他本以为自己算是成熟的,然而此间,他往日的风轻云淡在成人的世界中毫无防备地被击碎了。
直到晚间从姥姥家回来时,鸣夏从母亲口中听到个让他再次震惊的消息:父亲收了在南方的生意,决定从此回到家乡,同行的还多了个收养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