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朱厌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 整个处政殿安静下来。
他们这些老家伙,骨头老了,气魄也随之沉寂下来了, 修为到了瓶颈期, 一个个卡着不动,趋于平流, 但朱厌却稳步上升, 逐渐成为星主之下第一人,话语权不轻。
而且他所说的那些,针对性太强。
“怎么今日,还有人要为那个意图伤害右右的遗裔求情”朱厌从鼻子里冷哼几声,轻飘飘瞥了乌鱼的父亲一眼,问:“乌苏,伴生兽陨落,会对伴生者造成怎样的伤害,你难道不知”
乌苏张口,欲言又止, 最后摇头,长长地叹息一声, 站回了队列中。
星主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他高坐上首,看着他们在底下一来一回的争执, 既没有出言阻拦,也没有应承认同,直到两人各自归位,他才转头,看向乌鱼和汕恒两人的父亲。
“我今日召你们来, 是想听真话。”他声音沉稳,每个字眼都带着力道。
视线有若山岳,重重地压在肩头。
乌苏沉默了一会,最后咬着牙,硬着头皮,道:“清漾身具皇脉,花界现在得到了消息,臣听闻,他们已派人前来,王君若是在此时下令处死,对两族关系不利。”
“且,求王君看在横镀的份上,饶清漾不死。”
这个时候,他们都没提清漾被抽取血脉的事,诚然,能留住性命,已算南柚手下留情。
横镀。
即使早料到会有人搬横镀出来求情,但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星主摩挲着王座扶手的动作还是顿了下。
“王君,清漾是横镀唯一遗留在世的血脉。”乌苏朝上行了个大礼,“清漾年幼,心性未定,误入歧途,臣无甚辩解,今日上殿,不谈法,只谈个情字。”
这一句话,把星主拉入一个巨大的旋转的漩涡。
他像是回到了数千年前。
暴雪肆虐,狂风呼啸,他一生挚友躺在床榻前,眼中生命的光亮如同风中残烛,他与他对视,一字一句说得艰难:“臣一生坦荡,临到死期,唯有一事,牵肠挂肚,放心不下。”
“臣月前曾得密信,含、含烟曾为臣诞下一女,因种种缘由,至今未曾相见。臣此去,这世上,她无父无母,无人怜爱,臣实在,难以割舍。”
面对这样的托付。
星主没有理由说一个不字。
他在床沿前一字一句承诺:“你放心,我必将她视为己出,好生看顾。”
横镀从喉咙里涌上一口腥甜,他满不在意地用手擦去,说:“我已命钩蛇汛龟赶至她身边,还有,那个匣子里的东西,是留给她的,王君可看时机,交到她的手中。”
大限来临之际,他说了最后一句话:“王君,臣就将清漾,托付给你了。”
如今想来,字字句句,言犹在耳。
星主眸色渐沉,他看了看下座的诸人,问:“还有谁,是认同乌苏之言的”
半晌,汕恒的父亲认命般的站了出来。
星主挥了挥手,疲惫般的捏了捏额角,道:“你三人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
浅淡安神的香燃烧成一缕烟,上升,又打着转的消散,朱厌和他们两人拉开距离,一脸的暴躁,一副根本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的神情。
此情此景,他们二人,也唯有苦笑。
“我问你们,狻猊的具体位置,是谁泄露出去的”星主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扫视了一阵,问。
两人面面相觑,而后皱眉沉思,将脑海中的场景一幕一幕倒放,慎重筛选过滤,齐齐摇头。
“此事关乎右右的安危,关乎星界的未来,且狻猊的存在,向来是密中之密,臣等无论如何不敢多嘴将此事宣之于众。”乌苏上前一步,回道。
“传我令,将大宗师府围起来,严加审问。”星主沉默片刻,下了命令。
显然心中已有定断。
朱厌抱拳,沉声应:“臣必定严查到底。”
大家都未曾离开,因为知道,最令人难以决断的事,还未有个结论。
朱厌脾气不好,也经不住这种死一样的沉寂,他率先出声:“臣主张严惩清漾,以儆效尤。”
“方才乌苏所言,恕臣不能认同。”朱厌反问:“若是只为顾忌与花界的关系,就姑息重犯,那他日,什么海族石族的皇脉看右右不顺眼,跑过来捅上一刀,我们莫不是也要忍气吞声,将人好好的送回去,维护住这段关系”
“再者,花界的皇脉挑起事端在先,我星族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已是大度,他们还敢妄求其他”
乌苏被他的话噎了一下。
诚然,他们自己都明白,那个理由根不住脚,但还是搬出来做了借口,听上去义正严词,冠冕堂皇,其实虚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