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簇已然沉沉睡去,花筝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她的面容,手中捏着一支不足一指长的针剂,仿佛雕像般一动不动。
她注定要成为无面人,不该有明确的个性,不该有自己的喜好,只要愿意,她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人。
花筝用颤抖的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那是一张毫无装饰的面具,莹白的釉质表面带着些微透明感,除此之外没有丝毫张扬的地方。除开一开始会引人瞩目一下,之后很难再吸引他人的注意。
这就是她今后的所有,只有在这面具之下她才能保护殿下和盛朝。纵然她偶尔会有万千的冲动想要将这面具摔碎,但她此刻无比清晰地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归所。
花筝垂下眼帘望向自己手中的针剂,而后视线又缓缓转到了花簇的面容之上。
既然只保有理智是那么高效率的事,人类为什么还要发展出感情呢?
感情会带来猜疑,会带来犹豫,会带来混沌,也会带来痛苦。就如同此刻,如同抑制剂的效果即将消失的每一刻,她都会感觉到恐惧。她害怕这些感觉的消失,害怕感情的消散,害怕对殿下渴望的消逝。
可感情也是止痛剂,是麻醉剂,是致幻剂,在品尝过后就再难以忘怀。
无痛针筒轻轻顶在纤细白皙的脖颈之上,花筝的手指却迟迟没能摁下按钮——她需要理智来解析殿下的行动,需要集中注意力来分析殿下的言行。
感官和感情是此刻她最不需要的东西。
“为什么……小筝……”然而,当花簇的呓语传入耳中,她的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迅速按下了注射键。抑制剂迅速通过□□向着全身扩散开去,那些逐渐消失的感觉又慢慢清晰了起来。
殿下在哭泣,这是此刻花筝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并非故作坚强,而是真的坚强的王储殿下,连哭泣也只能在睡梦之中。白得几近透明的指尖轻轻擦去花簇眼角的泪水,被压抑到了极致的感情促使着花筝低头吻向柔软干燥的唇瓣。
所谓情难自禁,花筝无时无刻不在体会,无时无刻不在忍耐,也无时无刻不在期待。她的记性很好,所以与姐姐……与王储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
她记得自己曾拥有过什么,也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更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挽回这些东西。
因为她生来就一无所有,即便曾获得过,依靠的也不过是欺骗和偷窃。即使是如今,她也只是靠着外力才能感受这些美妙。越是体会过情感,花筝就越是明白霍尔曼当初选择的正确性。感官对她身体的毒害不止在精神上,也在物理上。
感情能够腐蚀的东西,远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多。
可是,如果她也有选择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