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区医疗中心, 急救室。这忙乱又崩溃的一天已经接近尾声, 病区的走廊亮着苍白到刺目的灯光,偶尔有几个值班的护士懒懒散散地走过去, 窗外已是一片沉闷的黑夜。
把林舒乔送来以后, 薇安和简晞坐在急救室外的走廊椅子上,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外面似乎又开始下雪了,一阵阵凛冽的风猛吹着玻璃窗,两人坐在一起许久没有说话,气氛紧张而又死寂。
简晞偏过头,小心翼翼探了身旁的女军官一眼,尽可能平静地说道:“薇安,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其实我一直都想和你谈谈, 我理解你的为难。”
“我知道,很难让你去做选择……”
薇安的目光沉了沉,透着讥诮的冷意:“让我做选择并不难,是他一步步逼我的。”
“这件事不是没有转机!”简晞握住她的手, 眼里的光芒明媚耀眼,“只要能把陈教授救出来, 或者让她先接受治疗,毕竟二级抗病毒血清已经研发出来了,陈教授还是有很大机会能活下来。要对抗米勒老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薇安知道她说的没错, 她凝视着简晞的眼:“你觉得溶剂在哪里?林教授是真的不知道么?”
简晞皱了皱眉:“如果我是林教授, 被这样囚禁逼供,眼睁睁看着家人受折磨,我肯定说了!”她露出一丝苦笑,“我是个俗人,没有那么高尚的信仰。”
薇安的眼神移向急诊室的门,咬着唇:“他是知道的,如果当时你我不在场,他应该已经告诉舒乔,这回是我失策了,还连累她受了这么大的刺激。”
简晞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她知道薇安心里的煎熬,接到米勒上校电话以后失控了一瞬,之后就一直隐忍着情绪。简晞不知道他们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一定又是些威胁的话。她相信薇安对林舒乔的感情,相信她对朋友的真诚,薇安一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门轻轻推开,护士推着林舒乔的病床走出来了。薇安和简晞忙起身去看,还未看个仔细,护士便推着她径直去了观察室。张凯寅教授也跟在后面出来了,他摘下眼镜,抹了抹额角的汗水,另一位一直负责林舒乔的主治医师也在。
薇安迎上去,紧张地问道:“教授,她的情况还好吗?”
张凯寅露出职业性的笑容,劝慰道:“你们不用担心,她是脑部供血不足造成的晕厥,主要是伤心过度,情绪是主要原因。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人醒过来了就没事,不放心的话可以住院观察两天。”
简晞追问:“病毒检查做了吗,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吧?”
“没有。”张凯寅很肯定地说道,“全身性检查都做了一遍,身体没有太大问题,她注射二级抗病毒血清的三针疗程已经结束了,体内已经找不到x病毒细胞。”
“只是现阶段,她的体质还很弱,有贫血症状,血小板也低于正常值,一定要注意休养。”
薇安心里一疼:“不可以太劳累了,对吗?”
张凯寅点了点头:“对,我已经帮她在科研部请好了假。她的身体还可以,只是神方面……最近压力可能会比较大,尽量避她再受到什么刺激,医生也会帮她开一些镇静安神的药物。”刚刚送医的时候,张凯寅问林舒乔为什么晕倒,薇安想着没什么好再隐瞒,把今天在监狱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张凯寅。
张凯寅继续叮嘱道:“你们作为朋友,多陪陪她能缓解一些。”
简晞跟着难过不已:“我们会的,谢谢您教授。”
病情交代得差不多,张凯寅便离开了,临走时他又不经意瞥了薇安一眼,那个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薇安也盯着他的背影,上次米勒上校把她叫到钓鱼台,口口声声说张凯寅是自己的人……但如今见过了林见深教授,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张凯寅的信任,所以张凯寅到底是哪边的人?
正晃神着,简晞已经在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到观察室去探望林舒乔。薇安见她面容疲惫,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温声道:“简晞,今晚我陪床吧,你快回去休息。”
简晞确实累的眼皮都打架了,她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那这样吧,你一定饿坏了,我先出去买点吃的,再给她拿些换洗的衣服。”
薇安应允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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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病人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薇安整夜不睡,一直守着林舒乔输液直到凌晨。
那人双眸阖着,眼珠时不时滚动,牵着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好像一直在做噩梦。林舒乔睡得并不安稳,墨染似的长发披在清瘦脆弱的肩头,几缕发丝粘在雪白的脖颈。薇安寸步不离地看着她,拧了热毛巾,从她的渗着冷汗的额头、鼻梁、脸颊、下巴一直往下擦拭。
解开林舒乔的白衬衫扣子,换了干净的睡衣,轻柔地擦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如此反复了几次,她的身子似乎舒服些了,呼吸趋于宁静和平稳。
又不知过了多久,拂晓的天光渐渐明亮起来,林舒乔慢慢睁开眼,她看见薇安就守在自己身旁,眼神温柔炽热,又透着许多难言的酸涩。
恍恍惚惚地呼唤她:“薇安……”
薇安握住她仍在输液的手:“醒了?感觉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