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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完结·风流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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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臂在她膝弯一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向那水池一步步走去。

深衣感觉得到他走得十分不稳,似乎下一步,就要跌倒下去。

可是他没有。

龙魂索钩来了彗晶石匣,他拿着一枚玉钥,打开了那匣子,把她轻轻地放了进去。

远远的爆炸声轰隆响起,接连三声。

是三座铁索悬桥被炸毁了。

深衣猛然瞪大了眼睛。

他牵起她的手,将一对珍珠耳环放进了她的手心,为她拢上了五指。

两枚合浦南珠珠圆玉润,在拂晓淡蓝熹色中浅浅流溢出瑰奇绚丽的光彩。

深衣识得这是她自己的耳环——初初和他相见后,为他取药时在董记当铺当掉的那对耳环。

心中猛的一疼,似是被用力抓了一把。

他定是一直藏着这对耳环的罢?

她不会忘记在那些**蚀骨的缠绵中,他一次次地吻过她的耳垂,似乎是爱不释手。

“我无数次地想……要在成婚之时,给你戴上……”

他的声音如此地嘶涩喑哑,粗哳着,却似利刃,一刀一刀地划在她心上,鲜血直流。他别过头去,定了定,侧过头来已是悲苦笑意。手指摩挲在她脸颊上,沉重微颤,尽是浓浓的眷恋。

“我终究是没有这个福分。”

这一句话直令深衣如坠冰窟,从头至脚彻骨冰寒。

她想大声地叫醒他:你不是发过誓不丢下我的吗?你现在把耳环还给我,又说自己没有这个福分,是何用意?你既然打开了石匣,为何不进来和我一起逃离这个地方?

“哥哥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你死。”

他忽的用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在她唇上飞快地碾下重重一吻,临离开时,似恋似恨似怨,狠狠在她嘴角唇沿啮齿一咬——

那是结结实实地咬掉了一块血肉。

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深衣疼得浑身抖颤,却觉得有冰凉刺骨的一滴水坠落脸颊,很快洇散开来。

“好好活着。”

待她能看见时,他已经背过身去遽然盖上了匣盖,“嗒”然一声,四角均有机关嵌合,严丝合缝。

深衣从匣内看到了机关,才恍然明白这石匣自其中可以轻易打开;在外面,就必须依靠玉钥。

这正是为倚天逃出生天所量身定制的。

石匣四壁和顶盖上都有细小气孔,亦能透过声音来。固然细若蚊蝇,然而深衣如今听力非常,亦能听得清清楚楚。

陌上春阖匣的那一刹,白光如电,倚天长刀劈空而来,挟风裹雷。陌上春侧身闪开,那刀砍在石匣之上,顿时激起池中巨浪。深衣曾乘船历过暴风海啸,对这般翻天覆地的颠簸并不陌生,然而六面彗晶石壁嗡嗡鸣响,直震得她耳膜疼痛不已。

一连串的火花自地面高高飞溅,倚天刀影层层迭起,宛如惊天骇浪。所过之处,大理石的方砖池栏节节碎裂,尘砾四散。

陌上春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每每都是千钧一发之际,擦着刀刃艰险避过。将至墙边退无可退出,龙魂索嗤然激射,刺入阁柱之中。陌上春借力飞身凌空,足尖在朱红大柱上一点,口中陌刀欹仄,将那夜雪之后的第一缕晨光聚于湛刃之上,登时耀得倚天下意识偏头闪避,手中刀法稍滞。趁此时机,陌上春手中细窄长刃如梭鱼挺出,攻掠偏取,三联撩刺直夺喉腹,与倚天鏖战到一处,两下难分难解。

深衣早已不是第一次看陌上春与人决斗。

她此前也经历过许多的搏斗,父兄与海贼之间的战争,岂下百千?

可是从来不如看陌上春的揪心。

并非是她偏心。从监兵一品到孟章一品,从张子山到如今的倚天,陌上春无有一次不是在以性命相拼,没有一次不是死里逃生,险些丢却性命。

他双腿重疾,右手失却三指,每每只有不过五成的把握,就敢去搏生死。

只是这一次,她真正是怕到了骨子里。

倚天是陌上春的师父。

陌上春不是不想和自己走。只是他偷得了彗晶石匣的钥匙,倚天追赶而来,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就算他与她一同入了石匣,倚天也绝不会让这个匣子离开凤还楼。

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句句都是绝望,竟似遗言……深衣心中陡然惊悸,难道他竟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他竟是要拿自己的性命来换她的性命?不不不,他不会这样的……他曾对天起誓,倘是丢下她,便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

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声又接连响了起来,竟是迫得更近了。

深衣的心狂乱地跳了起来,隐隐约约的,竟是明白了陌上春的计划——

他启动了火药机关。

他是要彻底地毁灭凤还楼这个魔窟。

可他自己、他自己要如何逃出去!

陌上春和倚天二人缠斗在一起,刀法身形,竟是如出一辙,就连身姿……深衣几乎有一种错觉,这两人除了模样,身形竟是如此相似。陌上春曾说过,倘不是因为被打断腿,他只怕会长得更高……若是不看脸,忽略身高,她几乎就分不出来谁是谁。

然而她没有心思再想下去。

陌上春足下步伐,已经越来越凌乱迟钝。他终究是撑不住了,步步退后,所出招式,竟像是在拖延时间。

而倚天应该也是听到了那爆炸声,面容阴狠,愈攻愈烈。猛然之间移步进身,长刀自下而上,破天一斩!刀气霸道之至,如罡风横扫愁云惨雾,荡涤**。陌上春左手刀死死格挡,然而一手之力,岂敌得过倚天双手倾尽全力的一击?陌刀脱手远远飞了出去。

倚天一击得手,目生\毒,丝毫不给陌上春任何喘息之机,刀口侧翻,无情地前后一错一拉——

在又一声崩山裂石的爆炸声中,深衣双目几乎眦裂出血!

那一刀,将陌上春右膝以下,齐齐削断。

她看不见陌上春的脸,只见他身躯剧烈一颤,左手自口中取刀撑地,右手飞索如星,直取倚天咽喉。

“小杂种,和我动手,自寻死路!”

倚天口吐扶桑恶语,五指箕张抄住龙魂索,欺身近前一指弹落陌上春手中刀,用长索将他双腕缚死在身后。提足在他左膝弯狠狠一踢,便令他跪倒在地。右腿断处压在地面尖锐的碎石上,但闻他低哑压抑的一声痛吼,深衣的一颗心仿佛被撕成碎片,哭得不能自已。

陌上春痛绝,单腿哪里支撑得住,就要歪倒时,被倚天一把拎住领子,怒吼道:“你在时,尚无这些机关,你从何处得知!”

陌上春初时的那一阵巨颤过去,喘过一口气来,强忍痛楚嘲讽道:“张好水皇家御用工匠,岂不知造园筑墓之险恶!你以为杀了他,凤还楼的图纸就永无外人知晓?天可怜见,我杀贺梅村的时候,在张府中发现了他暗藏的所有造园底稿!”

他声音尚在颤抖,却不减分毫傲气,一字一字,扶桑话语,咬得清清楚楚。

深衣此时方悟,为何他被囚于一刹海,起初都在水下苦寻出湖之路,到后来却能走出白沙阵。

他不仅拿到了凤还楼的机关设计,还有一刹海的营造图纸。

倚天怒意愈炽,将他从上至下仔细搜索,甚至扯开了他右手残掌的鲛纱,亦无所获。

“石匣的钥匙呢!”

陌上春冷冷笑道:“扔到水里去了。”

倚天狠狠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小杂种!休要骗我!你娘还在这里,你不砍断锁链,与我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她!”

陌上春以肘支地,吃力撑起身来,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来,声音含糊,却仍是讥诮挑衅道:“就在这屋里,你倒是找啊!只有不到一刻的时间了呢!”

爆炸声仍然不绝于耳,倚天目色森厉,倏地一手握住他的足踝,五指狠狠收紧!

深衣似乎都能听见骨头碎作齑粉的声音,那痛不在她身上,她却浑身都在发疼,痛楚浃髓沦肌。

陌上春没有出声,清瘦颀长的身躯却陡然弯成一张紧绷的弓,又反向仰头而折,忽然倒了下去,竟是昏了。

倚天一刀无情扎上他的肩头,将他拨正立起。那种清晰干脆的疼痛又令陌上春醒转过来,浑身抖如筛糠。

“说!不说,把你两条腿都捏成粉碎,看你还怎么跑!”

陌上春喉中哑哑有声,如有血痰梗塞,似是说道:“在……在……”。

深衣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动了起来。

左手长指奋力弯曲,从右手残掌中——深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确确实实是从光秃的手掌之中,摸出了一把折叠的小刀,展开来,雪刃淬光,正是她过去见他常用的那把细薄尖刀!

他以那刀,生生削去了右腕上那凸起的腕骨,扭曲挤压之下,将两只手都从紧缚的龙魂索中抽了出来。

倚天此时,正倾身侧耳来听。陌上春左手尖刀如电光疾发,阒无声息地刺进了倚天心脏。

一阁之内,霎然寂静,但闻冰泉寒水湍然流淌之声,如咽如诉。

倚天左手捂胸,双目充血鼓出,按着刀柄的右臂青筋贲起,满脸不敢置信的惊愕之色。

突然一连串妖冶大笑平空响起,割破了这黎明前的死寂。深衣惊觉,只见一个素衣翻飞的女子,踏着几乎已经近在数丈之外的火炮之声款款而来。

那面容,果真和陌上春相似之至!只是专属女子的美艳凄绝,又与陌上春截然不同。照年纪算,九仙夫人当已过不惑之年,然而倾城之色,竟如三十来岁的女子一般。

“父子相残!父子相残!哈哈哈哈哈!不枉我忍辱二十年,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

深衣惊不可抑,怎可能……怎可能陌上春竟然是倚天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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