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转过身来,缁衣苍颜,面上沟壑纵横,以往英气的眉毛已经变得霜白,曾经挺直的鼻梁也在正中间处折断,唯有一双犀利的眸子依旧明亮敏锐。
锐利如鹰目,望之使人惧。师父相貌可怖,可常欢知道,他师父楚凌风在犀利的外表下其实有着兼爱世人的慈悲心肠。
“徒儿本以为您不会这么快回来。”常欢五月和师父见面的时候,他老人家正要往西边去探访故友,本以为一去又要大半年的时间,却在这相见了。
“咳咳——”像是沉默了太久,楚凌风的嗓音比平日更加嘶哑:“北朝占据了襄阳,荆州刺史退缩到城里不敢出来。如今长江水道也不安稳了,沿途兵匪横行,郡县各自为政,国将不国,唉……当年武帝携满朝文武南迁是何等辉煌壮举,如今……”
师父在南迁前就是北陈旧臣,对大陈朝有着常欢理解不了的家国情怀。常欢心知师父并不赞同自己如今要做的事,可他还是为了常欢殚竭虑、竭尽所能,想到这常欢心里一暖。
楚凌风咽了一口冷茶,又说:“欢儿,为师已经立下誓言,后半生只救人,不杀人。你家仇未雪,为师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却不能出手相帮。不过,若你有疑惑可以去找缥云。”他朝门外扬了扬头,“缥云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你际遇相似。如今她在青云班唱曲,交际甚广、消息灵通,也许会有用得到的时候,就当是为师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常欢明白师父不能久留:“多谢师父。徒儿这些日子发现公主经常头疼烦躁,不知师父是否有法子能治疗头疼?”
老人想了想:“我对医道只有些浅薄的认知,从前倒是学过一套缓解疼痛、打通经络的按摩指法,兴许有用,兴许没用。时间紧迫,我只演示一遍,你要牢牢记住。”
宫宴,家宴,不过是给她设的鸿门宴、生死局。
华阳斜倚着台上阑干,内心波涛汹涌。台下歌声飘渺、人烟鼎沸,正是七夕宫宴的最高潮。那人正居于上首,举杯接受众人祝酒,一时抬眼,与华阳四目相对,微微翘起了嘴角。
华阳急急转身向内,不再看他。
“陛下今日很高兴。”说话的是个身材娇小、容貌秀美的贵妇人,不过二十些许岁数,遍身罗绮、满头珠翠,正是华阳的嫂嫂何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