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的花园一如往日一样处处皆景,时至夏日,花朵盛开,姹紫嫣红煞是令人陶醉。楚太后一边走一边慢慢道:“你总是能一次次让哀家刮目相看。哀家知道你心里一定是恨着哀家的。因为哀家曾经想置你死地。”
周惜若听到这一句脚步不禁一顿。
楚太后回头,明显苍老的眼中神色变幻:“哀家不在乎世人怎么看待哀家的。如果在乎,哀家也不会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所以哀家也不会在乎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方才说重利诱之便有人能将自己的亲女儿送到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以求满门荣华富贵。这一句深得哀家的心。在这个世上,哀家只相信无利不往,无利不从。”
周惜若看着眼前日渐苍老却越发弥坚的深宫老妇人,明眸中渐渐流露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怜悯。几十年权力之巅的沉浮早就让眼前的老妇人深深迷恋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她静静等着楚太后接下来的话。
楚太后慢慢向前走,眼前曲廊曲曲折折,有一种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的感觉。她原本挺直的背已微微佝偻,可是却还倔强直起。周惜若等了很久可是却没有等到她想要继续说的话,只能跟上。
楚太后一边走一边赏景,似乎忘了方才要与周惜若说什么。眼前的老妇人有着猎手一样很好的耐心,周惜若心中冷冷失笑。
楚太后走了很久这才回头看着她。她看到意料之外的安静神色,不骄不躁,沉稳端方。没有任何想要探寻的慾望。她不禁一眯眼,眼中掠过恍惚。透过眼前的周惜若她仿佛能看到曾经似曾相似的自己。只不过那时的她多了几分睥睨世人的傲气,而眼前的周惜若却多了历经风霜后的从容。
“哀家带你见一个人。”楚太后道。
周惜若微微一笑:“难道太后算到今日臣妾要来永寿宫吗?不然怎么会准备一份什么样的惊喜给臣妾?”
楚太后听出她言语中的嘲弄,笑了笑:“不管你今日来还是不来,哀家总有一种感觉,你会再来永寿宫中与哀家重新长谈。择日不如撞日。你随哀家见一个吧。”
周惜若嫣然一笑:“好。”
楚太后随后吩咐宫女道:“备车辇。”
周惜若心中微微诧异,可她看楚太后深沉的脸色,遂起所有的心绪随着楚太后出了永寿宫。
楚太后带着周惜若上了车辇。此次太后出行随行的宫人很少,只有寥寥几个,面目普通,身材矮小,而且异常沉默。楚太后弃了平日所成的五凤鎏金凤华辇,换了一辆十分普通的车辇。这一行处处透着古怪。周惜若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楚太后此时的面色反而沉静下来,车辇晃动,她干脆闭上眼闭目养神。周惜若在一旁也沉下心来,不论楚太后要她见什么,她只要平静接受便是。时至今日,若楚太后还以为她能任意操控便错了。而且她还想看一看楚太后要拿什么重利来诱她合作。
车辇这次的行程比她所想象的还要久,车辇四面紧闭,周惜若想要张望都没有缝隙可供她探一眼。过了许久,车辇外内侍低声道:“启禀太后娘娘,到了。”
楚太后“嗯”了一声。她下了车辇,转头对周惜若道:“你准备好了吗?若你觉得后悔,就此掉头回去,哀家不会怪你。”
周惜若伸出马车的脚在半空中一顿,半晌她看着楚太后轻笑:“臣妾都已到了这里了,太后娘娘还能轻易放了臣妾回去吗?”
楚太后看着她若无其事地下了马车,眼中流露激赏:“果然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哀家果然没有看错。”
周惜若笑了笑:“在后宫中最聪明的女人难道不是太后娘娘吗?把所有的人都操控在手中,每个人都是太后娘娘的棋子。臣妾被太后娘娘看上,恐怕只是因为还有些用处罢了。”
楚太后并不气恼,淡淡道:“这个世上,每个人何尝不是命运的棋子。哀家只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罢了。”
她说着沉声道:“随哀家来吧。”
她说着向前走去。而跟随车辇而来的内侍只垂首恭立在马车边,一动不动。看样子楚太后要去的地方是他们都不能踏足的所在。周惜若眸色一沉,想了想,慢慢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