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慢慢走过去,耶律筝儿倒在地上,伤口中血渐渐滴落。周惜若居高临下,冷冷问道:“完颜霍图在哪里?”
耶律筝儿捂着伤处,哈哈狂笑:“你找不到他的。你也不会知道我与他达成了什么样的盟约!”
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令周惜若深深皱起了秀眉。
耶律筝儿猛地一把抓住周惜若的红衣,声音中含着怨毒:“知道是什么盟约吗?就是让你和他心心念念要守护的齐国彻底毁了的计划!哈哈……”
她笑得肆无忌惮。周惜若慢慢掰开她的手,推开她,冷笑:“齐国不会覆灭。我周惜若拼尽性命都要守护的齐国不可能让你和完颜霍图摧垮。”
她看着眼前的耶律筝儿,神色阴沉得如从地底而出的鬼魅:“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我会找到完颜霍图,杀了他为云和报仇!我会毁去他一心想要守护的赤灼,让他也尝一尝什么叫做天地倾覆的痛苦!”
她说完转身慢慢没入黑暗。耶律筝儿吃力地站起身,松了一口气,转身踉跄要走。可是她才刚踏出一步,另一支劲箭就又朝她疾射而来,穿过了她的身体。
耶律筝儿脸色一白,回头定定看着长街尽头慢慢消失的红影,眼中皆是不敢相信。她踉跄再走一步,另一支劲箭又飞来,无情地钉在了她的身上。
“周……惜……若。”她口中的血不断涌出,看着茫茫的夜,却看不见潜藏在黑夜中的黑影。
周惜若当真要她死。那个总是温柔无害的女人,当真要她死!
耶律筝儿踉跄几步,每走一步身上就多一根羽箭,终于她踉跄地跌在了地上,眸子不甘地看着漆黑的夜空,至死不能合眼……
……
早春的天气咋暖还寒,江南的梅雨天开始下了起来,淅淅沥沥,滴落在树叶上,划过破碎的痕迹。一抹红影站在回廊下久久看着眼前这一片雨帘。她背影纤柔娇弱,可不知怎么的看久了竟觉得有一种倔强的弧度。
温景安低头匆匆而来,忽地一抬头看见了她。他猛地顿住脚步,久久凝望,眼中痛色沉沉。龙越离与邵云和尸身虽还未找到,但是却已生还渺茫。这几日雨势连绵,河水大涨更是找不到丝毫踪迹。而南北两帝身死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住,她连寄托哀思的雪白孝服都无法穿在身上。于是她一身红衣如血,仿佛用这颜色来祭奠那一夜的血光。
周惜若伸出手,素白的掌心,点点滴滴雨水汇集,她看着,仿佛痴了。
“娘娘,小心着凉。”温景安来到她的身后。
周惜若怔怔看着掌心的雨水,低声道:“这雨水像是天在流泪。”
温景安心中一痛,低声道:“娘娘节哀顺变。”
周惜若回手,面上已然沉静得令人觉得陌生。她问道:“有消息吗?”
温景安摇了摇头。周惜若眸中一黯,良久才道:“已经过了五六日了。再找不到……”她忽地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温景安眼露不忍,连忙道:“娘娘放心,一定还有希望的。只要一日找不到任何踪迹,他们就一定还有希望。”
周惜若沉默,算是默许了温景安的话。
温景安看了看天上的雨水,眉心不展道:“娘娘,我们要尽快回宫主持大局。”
周惜若心神不在地随意点了点头,正是这雨丝缠绵,阻了他们“护送”御驾回京的路。河水大涨,陆路泥泞难行,水路又湍急,得再等。
正在这时,晴秀匆匆而来。在她身后跟着两位面色苍白的内侍。一位正是常在龙越离身边伺候的叶公公,另一位正是林公公。他们两人上前拜见。
叶公公还不知此间事,胖乎乎的脸上皆是笑容,笑眯眯上前道:“奴婢就知道皇上一定会找到皇后娘娘的。”
林公公亦是松了一口气,道:“皇后娘娘没事就好。”
周惜若看着他们两人,唇微颤,半晌才道:“两位辛苦了,从京城一路赶来。”
林公公与叶公公连道不敢当。
周惜若凄然笑道:“今日两位来,是有一件事关天下苍生的事求两位公公襄助。也请两位公公一定要严守这个秘密。”
叶公公与林公公一听面面相觑,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们直觉感到了不妙。温景安黯然退下,他走了一会,再回头,只见廊下跪着哭泣的他们。
温景安长叹。一出戏要让天下人皆信就要做得真,御驾之侧怎么能少了左右不离的皇宫中大内正副总管呢?
……
到了晚间,周惜若与温景安正在密议如何回宫,忽地叶公公求见。他今日得知龙越离生死不明他已暗自哭了许久,如今眼睛还红肿着。
他上前跪下道:“有一件事必须得告诉皇后娘娘。”
周惜若扶了他起身,问道:“何事?”
叶公公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了她的手中,颤声道:“这是奴婢在得到娘娘的懿旨离京时拿到的。今日奴婢本应该把这密信给了皇上。但是……皇上不在了……所以现在想起来给皇后娘娘和相国大人看看。”
周惜若接过密信,眼中一紧。这密信与她在宫中看到龙越离拿到手中的是一模一样。
她脸色凝重,问道:“叶公公,这是从何而来。”
叶公公擦了擦眼,哽咽道:“这是从楚齐王那边来带来的。皇上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一直想办法与楚齐王联络。这是第二封信。”
周惜若急忙拆开密信,一目十行地看了看。良久,她把密信递给温景安,怔怔问道:“相国大人怎么看?”
温景安看完了密信,沉吟一会才道:“为今之计只能敷衍了楚齐王,先回京要紧。”
信上提了要与龙越离见面一事,语气迫切,还带着隐隐的叱责之意。若是龙越离在这里必会想方设法见楚齐王一面,但是如今龙越离生死不知,怎么见?如何见?
周惜若明眸中神色沉沉,半晌忽地道:“我去见他。”
温景安吓了一跳,急忙道:“娘娘万万不可!”
周惜若眸色幽冷:“若是楚齐王受楚太后所制,引皇上到了晖州,那趁这次机会一探究竟才能除去这个后患,若不是也正好告诫楚齐王不要落入了楚太后的圈套中,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这样我们心中也安稳。”
温景安大大摇头:“娘娘万万不可轻易冒险。楚齐王不足为虑,皇上就算在也不会轻易去见了他,落入了楚太后的圈套中,再者楚太后就算逃回了楚国,她的能力又有多大呢?恐怕这个时她自身都难保了。”
周惜若摇头,慢慢道:“相国大人不要轻易低估宫中女人的力量。楚太后是那么轻易就认输的人吗?”
温景安想起楚太后在齐国把持朝政后宫几十年的手段与城府,顿时无言。
“我去见他。”周惜若慢慢将手中的密信撕碎,片片纸屑落在了香炉中,顷刻间就乌黑卷曲,化成一团团小火焰。她盯着香炉袅袅的青烟,冷冷道:“若我猜的不错,楚齐王若真的与楚太后有瓜葛,那完颜霍图一定是最大的帮凶!”
她美眸看定温景安,一字一顿地道:“我要报仇!”
温景安心中一痛,良久才道:“好。微臣定会保护娘娘,万无一失。”
屋檐下,雨声淅淅沥沥,红残柳翠,今年的春看起来格外萧索悲凉……
……
烟雨迷茫,青山隐隐,一湾小河淙淙从青山脚下流淌而,一艘孤舟,一位钓鱼的老翁披着一身蓑衣,雨水滴答,他手中的鱼竿纹丝未动。良久,他手中的鱼竿动了动。
他手熟练一甩,一尾肥鱼翻着白花花的肚子就被甩上了船中。那老渔翁看着船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远远跑来一位身量娇小的女孩,她一边跑一边喊:“爷爷,醒了!醒了!”
老渔翁抬头,待到女孩跑到跟前,连忙把头上的斗笠给她戴上,这才嗔怪道:“楚楚,雨这么大,你怎么不管不顾地跑来了!哪个醒了?”
女孩不过十二三岁,清秀的面上满是雨丝,喘了几口气,这才道:“有一个醒了,另一个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