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最近考的专业证书过了,面试也过了,一切都挺顺利,寝室里其他三个姑娘,白桦最近也在找实习,周群和杨淼都有考研的打算。
她正在拢一季的衣服,把不穿的都塞到柜子底下,白桦一阵风似的旋进来,抱着她就尖叫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我过了!说我下周就能过去上班了!”
陈卓也抱着她跳起来,两个人尖叫成一团,她们投的简历都是业界红圈,实习都得过五关斩六将,两人相继有好消息,都兴奋不已。
“咱们去喝酒庆祝一下吧!”白桦眼睛亮晶晶的。
陈卓有点犹豫,她酒量不好,怕出丑惹麻烦,白桦缠上来黏她:“去嘛去嘛,不喝也行,陪我去嘛。”
“去哪?”
“一个清吧,不是很远,打车不到十分钟,跟着我就行。”
陈卓看到白桦绯红的脸颊,察觉到不对,眯起眼睛审问她:“说吧,还有谁?”
白桦笑起来:“瞒不过你,我想带你见见我男朋友,我跟他说我有好朋友想介绍给他认识,他说如果我们面试都过了就请我们喝酒庆祝。”
“好嘛,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还说你这学期瞒着我捣鼓什么呢,神神秘秘的,问了也只说让我等等,谈了多久了?”陈卓拷问她。
“两三个月吧。”白桦一提起来就要笑,“他已经工作了,比我大五岁,说话办事儿特成熟。”
陈卓有点担心,白桦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爱和恨都像飓风一样袭卷而来,她有点怕白桦被骗了。
多想无益,还是先见一见再说。
她们打了车到了酒吧附近,工作日晚上的清吧更安静,人也更少。
陈卓遥遥看见一个男人向她们招手,她没戴眼镜,看得不是很清楚,等到坐下来,才看清这男人的样貌。
其实第一眼陈卓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只看清了他的笑容。
该怎么形容呢,那不是普通人用来客套的普通微笑,也不同于售货员,空哥,时下大火的小鲜肉标准的八颗牙微笑,笑则笑矣,未达灵魂,这种微笑是专门用来抚慰人心的笑,这男人的笑能够莫名其妙感染你,让你看到他笑就觉得身心愉快,生活非常有奔头。
白桦坐下来就亲亲密密地靠过去,说道:“这是戴江疏,江疏,这是我好朋友,我跟你说过的,陈卓。”
陈卓笑一笑:“你好,终于见到小白的秘密男朋友了。”
戴江疏也在打量陈卓,陈卓看上去比白桦要显小,很漂亮,但不是白桦那种漂亮,白桦美得很张扬,像光源一样向你发射出亮光,陈卓则像一块美玉,很温润,能把光都吸进来,有点沉郁,但你能看清这玉质很细腻,很上乘,她给人一种平和舒适的静水临花感,但她的眼睛,分明是刺目的钻石,里头蕴蓄着灼灼光芒。
怪不得她能和白桦是好朋友,能成为密友,二人必然有着千丝万缕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相同之处。
和他打了招呼后,她坐下来,得体的寒暄几句,她性子好像很熨帖,嗓音也很温柔,天鹅绒一般柔密光滑,音节清晰完整,像一敲就会断裂的檐下冰棱。
戴江疏问她们要喝什么,陈卓只要了一杯白水,他也要了白水,给白桦点了一杯莫吉托。
“你们都不喝呀?”白桦睁大了眼睛问她。
陈卓笑起来:“真不喝,我酒品不好,吓到你怎么办?咱们中起码要有一个保持清醒吧,不然俩醉鬼到时候怎么回学校?”
戴江疏暗暗笑起来,这是不相信他,不敢喝。
他说:“我开车了,我也不能喝。听小白说你特别会照顾人,白桦可算是有人能管得住了,别人一管她她就要瞪眼,换成你管她她就不敢不听,就怕你瞪眼。”
白桦讪讪的:“说这个干嘛?我就爱被我家陈卓管着,你不服吗?”
陈卓说:“嗨,没办法,我这人就是天生特别爱操心,劳碌命。”
戴江疏笑道:“这口气听起来怎么这么苍老,小姑娘家家的,心态还是要放年轻。”
白桦说:“说得好像你比我们老多少似的,你不也是年轻小伙子吗?”
戴江疏说:“我真的比你们老多啦。”他看到她们的目光,又笑道:“心态上老。”
陈卓笑说:“你这口气听起来才苍老呢,有什么过不去的,听起来这么沧桑,来,酒浇千愁,喝上一杯就年轻了。”她拿起杯子要和他们碰杯。
白桦嘘她:“你们喝白水,让我一个人浇千愁呢,真不公平。”
陈卓笑眯眯的:“只要心里有酒情,杯中就是酒意,一样的,我满怀酒情,白水也是酒了。”说完就喝了一口。
戴江疏也笑起来:“说得好。”他也喝了一口,仍然是那深入人心的微笑,像是一副与生俱来的面具,这种微笑不能用好和坏来界定,但这微笑显然让这个男人能在任何行业走到食物链顶端上。
白桦从小到大就是在家人的关爱和优渥的条件中成长起来的,漂亮,张扬,被呵护着,没遇到过坎坷,毫无瑕疵,像一片新雪地。
但这个男人本能的给陈卓一股危险感,她甚至觉得他就是喜欢白桦这种类型,像刚刚完工的水泥地,就喜欢在别人人生才开端的时候踏进去,留下个坚固的脚印来。
而这个戴江疏,显然是很有魅力的,很难有人能阻挡他的攻势,白桦被他烙下这样一个岁月不侵的烙印后,应该也很难再把他忘怀。
戴江疏说:“小陈没有男朋友吗?”
陈卓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白桦插嘴道:“她可神秘了,谈了好久我们都不知道她对象长什么样,是什么来头。”
也许是灯光昏暗,清吧里的音乐特别舒缓,整个气氛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轻松感,也许是戴江疏那令人放松警惕的笑容,陈卓突然也不想再瞒着了,她对白桦说:“你早就见过了呀,我给你看过照片。”
白桦很迷茫:“什么时候啊,我们问了你都没说过呀。”
陈卓说:“他叫刘知雨,你想起来了吗?”
白桦的表情从茫然,苦苦思索,再到惊愕,陈卓看着她脸上走马灯一样的神色变幻,舒服的靠进沙发里。
这清吧审美很不错,装饰摆设哪里都很符合她的喜好,就连这布艺沙发好像也更软,靠起来更舒适。
“可是…可是他不是你弟吗?”白桦无意识的张开嘴,瞪大了眼睛,眼睛和嘴巴都圆圆的,是个o型。
陈卓笑道:“对呀,就是我弟弟。”
“那你怎么…你们能…这样行吗?”白桦瞠目结舌,舌头都捋不顺了。
陈卓惬意的又喝了一口水:“为什么不行?”
白桦看起来更震惊了:“他…他不是你亲弟吗?”
陈卓笑起来:“不是,我们没血缘关系,他是我后爸的儿子。”
白桦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在搞什么不伦之恋,我一直以为他是你妈和你后爸生的孩子。”
陈卓笑说:“这样是不是接受度突然一下变高了?”
白桦想了想:“这倒是,如果我一直知道你弟不是你亲弟的话我可能还觉得有点儿别扭,现在从不知道你弟是你亲弟到知道你弟不是你亲弟以后,明显就觉得合理多了。”
白桦说话很直接,但不是惹人讨厌的那种直接,她好像天生有把尺,言语之间能按照对象衡量出一个合适的度来,你不会觉得她的话在冒犯你,反而显出一种“被划定为自己人”的亲密来。
说完这一段绕口令似的话以后,她自己也笑起来:“我把我自己都绕晕了。”
她旋即又小心翼翼的说:“你弟是不是比你小挺多的?”
陈卓说:“是,小我四岁。”
白桦说:“那你爸妈应该不会同意吧?”
陈卓苦笑一声:“都不同意,不过我妈奈何不了我,他爸态度挺坚决的。”
白桦搂住她的肩膀,揉搓一下她的脸:“没事,守得云开见月明,只要你们俩一条心,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
陈卓问她:“你不劝我吗?不反对我吗?”
白桦讶然:“为什么要反对你,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性向自由,你就算爱上一个毛绒玩具,一只动物我都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更不要说只是个姐弟恋了——不过你这个情况确实有点特殊哈,我就是觉得,不被赞同的感情,你会不会很辛苦?”她怜惜地拨一拨她的头发。
陈卓笑道:“是吧?就像本来走得好好的一步棋,前一刻还排兵布将运筹帷幄呢,下一刻就兵荒马乱,全错了位了。”
“可不是吗?”白桦抿了一口酒,“那你,是下定决心了?”
陈卓点头:“就算走投无路,也不会转弯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