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卷东西,正是《朱阳策》五卷之一,原本藏于北周内宫的那一卷。
这一卷《朱阳策》,晏无师曾经看过,但当时他已经意识到其中内容与《凤麟元典》的路数多有不合,所以并未将内容完全背下来,后来对沈峤多了份心思,自然也将自己所记得的内容大概都告诉给他,不过这毕竟与原本完完整整送到手里不同,至此,五卷《朱阳策》内容,除去安放在天台宗的那一卷,沈峤已经尽数得知。
《朱阳策》残卷虽然珍贵,但宇文赟并非练武之人,当日毒杀父亲之后,宫廷内委实经历了一场变动,他没空也不会特意去关注这么一份东西,普六茹坚借着身份之便,让女儿从宫中趁乱带出此物并不难,此后他就一直把残卷收起,直到现在给了沈峤。
这一份重礼送过来,沈峤自然要承他的情,因为普六茹坚很会做人,他没等事成之后再奉上这份礼物,而是先将残卷送来,表明自己相信沈峤坦荡君子,允诺了就不会反悔。
这下子,饶是宫中再凶险,沈峤也得走一趟,而且还走得心甘情愿。
所以晏无师才说普六茹坚识趣会做人。
沈峤恍然:“先前你说见普六茹坚有天大的好处,便是说这件事?你早就料到普六茹坚会将《朱阳策》残卷交给我?”
晏无师含笑:“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未卜先知,但残卷在普六茹坚手里,这我是知道的,他想让你帮忙,起码得拿出诚意才行。你现在的功力恢复可期,不过朱阳策一脉相承,若内容有所缺失,终究不美,说不定其中有什么关卡漏掉了,对修行也不利,所以就算没有这一次的事情,我也会从他手中要来残卷给你。”
沈峤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晏无师对一个人好,可以好到将全天下的宝贝都捧到对方面前,而且坦荡荡地告诉对方:我愿意这么做。
见沈峤投注过来的目光,晏无师微微一笑:“阿峤不必如此感动,这一卷内容,左右我也与你说过大概了,普六茹坚此举,充其量只是锦上添花,等我下回给你更好的,你再感动也不迟呀!”
沈峤真是为此人的厚颜所绝倒,他忙不迭收回目光,生怕晏无师又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
等到四月初七那一日,晏无师与沈峤边沿梅如约来到随国公府。
在那之前,普六茹坚已经上折请求让独孤氏入宫探望女儿,此事果然被皇帝拒绝,普六茹坚就又上了一道奏疏,说独孤氏虽然无法入宫探望皇后,但母子情深,希望能捎些家书吃食入宫呈送给皇后,也算母亲思念儿女的一番心意。
兴许是皇帝还不希望将与随国公之间的龃龉公诸于众,这一回答应了。
普六茹坚挑了两个聪明能干的婢女,准备陪同沈峤边沿梅一道入宫。
看见自己即将入宫的装束,沈峤难得黑了脸,质问晏无师:“你怎么没与我说过要男扮女装?”
晏无师讶异反问:“外男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入宫,还是后宫,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呢!”
沈峤语塞。
他觉得晏无师很可能是还在记恨当初自己让他扮女装的事情,不过人家的理由如此冠冕堂皇,他根本没法反驳。
边沿梅还安慰他:“没事,我也要换女装的。”
事已至此,既然答应了人家,自然不可能反悔,沈峤只得认命地任由侍女们给自己换了衣裳,又在脸上涂涂抹抹。
给他化妆的侍女不是普通侍女,而是边沿梅带来的浣月宗女弟子,于乔装易容一道颇有心得。
沈峤先前以为易容都是像霍西京那样直接一张人、皮面、具覆在脸上,再加以秘法,但边沿梅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霍西京那种换脸术,必须将人、皮用无数种药材炮制,再用秘法加以炼制,非一年半载不能见效,一来我们现在没有这工夫,二来那种秘法我也不知究竟,三来面具与换脸的人也要轮廓大致贴合,讲究极多,若稍有出入,就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也根本不像,所以还不如改用其它法子。”
为沈峤涂抹的一名侍女笑道:“道长本来就生得英俊漂亮,只稍略略修饰,便能化作倾国倾城的美人!”
沈峤疑惑:“男子有喉结,女子没有,衣领再高也无法遮挡,有心人一眼便能看出,这要如何掩饰?”
侍女笑吟吟道:“道长交给我们便是了。”
旁边边沿梅还提醒他们:“别把沈道长弄得太漂亮了,万一被皇帝看上就糟了。”
沈峤:“……”
侍女扑哧一笑:“那我们可没法子,再如何掩盖,也掩盖不了道长本身的风姿,顶多只能把脸稍稍弄得平凡些!”
弄好脸和脖子,她们又弄来两套随国公府侍女的衣裳让沈峤和边沿梅换上。
一切准备妥当,沈峤脸上颇有几分不自在,反是边沿梅神色镇定自如,还很有玩心地学那些侍女翘起兰花指掩口一笑:“沈姐姐,你瞧我美不美呀?”
沈峤抽了抽嘴角。